第1416章 【兰陵王14】

寒冬降临邺城，万物肃杀。与这严寒一同笼罩皇宫的，是皇帝高湛日益沉重的病势。太医院的太医们进出昭阳殿的频率越来越高，汤药的气味几乎弥漫了整个宫闱，然而龙榻上的帝王，依旧不见起色，反而一日比一日衰弱。

帝星飘摇，国之将乱的前兆让整个北齐朝廷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恐慌之中。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观望，蠢蠢欲动。

东宫之内，气氛更是复杂。高纬既是储君，对即将到来的至高权力感到兴奋与渴望，又因父皇病重而心生惶恐，更夹杂着对诸如兰陵王等潜在威胁的深深忌惮。他变得比以往更加多疑、暴躁，动辄打骂宫人，唯有在郑儿面前，才能稍稍平复。

郑儿深知此刻已是关键时刻，一步行差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她更加小心翼翼地侍奉在高纬身边，不仅安抚他的情绪，更利用一切机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决策。

“殿下，陛下龙体欠安，朝局不稳，此刻正需殿下稳住心神，展现储君风范。”郑儿一边为高纬按摩太阳穴，一边柔声细语，“越是此时，越要宽仁待下，尤其是对兰陵王这般重臣，更要示以信任，方能收拢人心，稳固国本。”

高纬闭着眼，哼道：“信任？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王爷若有异心，此前手握重兵时便可发作，何须等到今日？”郑儿耐心分析，“他若安分，便是殿下之福；他若不安分，殿下以君王之尊，手握大义名分，届时再处置也不迟。此刻妄动，只会逼反忠臣，令亲者痛仇者快啊殿下。”

她的话句句在理，高纬虽未全然听进去，但暴躁的情绪确实被安抚了不少。

与此同时，兰陵王府也处于高度戒备之中。

高长恭称病，减少了所有不必要的朝会和应酬，深居简出。他深知，在权力交接的敏感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他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整饬京畿防务上，确保在这个关键时刻，邺城乃至北齐不会出现任何动荡。这是他对国家的责任，也是一种无声的表态。

郑璃则更加严密地掌控着王府内外，所有人员出入皆需记录在案，杜绝任何可能被利用的漏洞。她与郑儿之间的秘密通信也变得更为谨慎和频繁，姐妹二人通过这种方式，交换着宫中和朝堂的最新动向，彼此提醒，互为奥援。

这夜，风雪交加。郑璃收到郑儿密信，只有短短一行字：“陛下恐时日无多，东宫已暗中调换部分宫禁守卫，姐府中需万分谨慎，尤其饮食。”

郑璃心头一凛，立刻召来高安和云珠，再次严令检查府中所有供给渠道，尤其是食材和饮水，必须由绝对可靠之人经手，并增设试毒环节。同时，她以天气严寒为由，加强了王府内部的巡夜守卫，尤其是高长恭书房和寝殿周围。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心中沉重。真正的暴风雪，恐怕就要来了。

“王妃，”高长恭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将一件厚厚的狐裘披在她肩上，“天气寒凉，当心身子。”

郑璃回头，看到他眼中同样的凝重与了然。他虽称病不出，但对朝局动向，只怕比她更清楚。

“王爷，山雨欲来。”她轻声道。

高长恭握住她微凉的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薄茧，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无论风雨多大，王府便是你我安身立命之所。”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有本王在，定护你周全。”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守护之意。郑璃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那因局势动荡而生出的不安，渐渐被一股暖流取代。

“妾身与王爷，同进同退。”

风雪夜，两人并肩立于窗前，共同面对那即将到来的、未知的惊涛骇浪。而在遥远的东宫，郑儿也站在窗前，望着同样的风雪，心中默念：姐姐，一定要平安。我们都要平安度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