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架空相权
第932章 架空相权
随着蔡京入政事堂参政,宰相章敦意识到,自己的职业危机爆发了。/我?的-书/城` /追-最+新-章,节¢
虽然蔡京还只是门下侍郎,可许多事情是有预兆的。
最近这些日子,因为新政的种种事,章敦与官家闹得并不愉快,二人的政见明显不合,都想按自己的想法来施行。
这种矛盾不是两人坐在一起喝顿酒,聊聊心里话就能解决的,这是对国家未来战略国策上的根本分歧,完全无法调和。
赵孝骞要的是快刀斩乱麻,一手握真理,一手握刀兵,赶在一两年内让大宋的新政正式形成立法,然后雷厉风行地推行下去,地方官员不从便换人,地方豪强地主不从,就杀人。
章悼要的是治大国如烹小鲜,用和风细雨的方式慢慢推行新政,争取做到既能顾及天下官员权贵豪强的利益,又能让百姓受惠。
所以在方田均税法,监察府设立等诸多方面,章敦一直都是反对态度,他觉得赵孝骞的方式太激进,容易激化国内的矛盾,造成不必要的损失,甚至动摇大宋社稷。
赵孝骞认为章敦的方式太贪心,也太天真。
各方阶层的利益都想顾及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
豪强地主和农民百姓,本身就是两个完全对立的阶层,两者的利益永远是冲突的,再完美的新政也不可能让双方都受益,弄不好可能会把双方都得罪。
赵孝寒的决择是二选一,他选择站在农民百姓这一边,维护他们的利益。
至于地主豪强,新政并没有逼得他们活不下去,只不过要求他们老实本分地纳税,不准隐瞒田亩数量,如果做不到,活该被朝廷问罪抄家。
皇帝与宰相的分歧,就在于此。
既然彼此无法说服对方,赵孝骞只好选择最简单的方式,换相。
尽管赵孝骞没有明说,但章敦还是察觉到了赵孝骞的意图。珊芭看书徃 免肺阅毒
蔡京被任为门下侍郎,入政事堂参政,这件事赵孝骞根本没跟章悼商量过,而是直接下旨任命,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号。
政事堂内,章敦眯眼打量着蔡京,尽管心中震惊徨恐,但他的眼神却看不出喜怒。
蔡京站在章敦面前,一脸躬敬的笑意,对他行下官之礼。
“呵呵,老夫没想到,元长也入政事堂了,官家慧眼识珠,有识人之明,从今以后,你我便是政事堂的同僚了。”章敦微笑捋须道。
“下官能在章相公面前每日恭聆宝训,实是三生有幸,以后还请章相公多多照拂,下官若有行差言错之时,也请章相公宽宥一二。”蔡京躬敬地道。
章敦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既然元长已入政事堂,那么便开始办差吧,政事堂诸公皆有分工,元长初来,先熟悉一下诸事,注意多留意一下来自大宋各路的水情涝灾。“
“老夫打算将大宋治理江河之事分配给你,如今已是入冬,黄河段正宜开工修堤,一应钱款工料事宜——”
话还没说完,蔡京却神情忐忑地道:“章相公恕罪,下官就任之前,官家已对下官有了安排—”
章敦一顿,皱眉望向他:“官家所嘱何事?”
蔡京没有看章敦的表情,只是垂头平静地道:“官家令下官上任后,首先解决石仲先自尽一事,三法司与皇城司,监察府等诸署配合下官查实此案,给官家和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章敦心中猛地一沉。
官家的旨意,再一次绕开了他这个宰相。
直接任命,直接交代差事,完全不跟他这个宰相商量,连声招呼都没打。
蔡京这话说完,政事堂内许多人的目光纷纷看过来,目光集中在二人身上,尤其是盯着章敦的神色。
此时此刻,就连外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官家这操作可太反常了,尽管任命门下侍郎,交代蔡京差事等,没有一个字涉及到章敦,可宰相们还是从官家的旨意里感受到了他对章敦的冷漠。+1_8+0~t·x-t~..c_o\m,
宰相们都是人老成精的老狐狸,能混到入政事堂参政的地位,做人做官的本事自然不一般,政治嗅觉更是人类顶尖。
此时,一个可怕的信号渐渐开始出现在宰相们的脑海里。
官家或许已有罢相的念头,政事堂要变天了!
蔡京任门下侍郎入政事堂,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不是单纯的人事调动,或许蔡京极有可能取章敦而代之。
众人的眼神立马变了,纷纷盯着章敦的表情。
章
敦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他当然更早察觉到不对,可此时他不能表现出丝毫慌乱,毕竟一国宰相,基本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函养必须要有。
于是章敦捋须淡淡一笑,道:“既然官家对元长已有安排,那么元长先办官家交代的事,—
石仲先自尽一事,朝野影响很恶劣,愿元长慎重认真查实。”
蔡京笑吟吟地躬身:“是,下官谨遵章相公吩咐。”
政事堂再次安静下来,表面上大家都忙着处理朝政,批阅奏疏,可实际上每个人都不时抬眼瞥向章敦。
章敦坐在堂内首位,他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奏疏,章敦提笔盯着面前的奏疏,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毛笔醮墨悬停在奏疏上方许久,直到一滴浓浓的墨汁滴在奏疏上,浸染成一团难看的墨渍。
章敦一惊,终干回过神,慌忙擦拭奏疏上的墨渍。
他的表情和动作,被政事堂所有人看在眼里,众人面面相觑,眼神无声地交流。
赵孝骞穿着便服,手里抱着越来越顽皮的赵昊,父子俩再次出现在张小乙的家门外。
看到熟悉的地方,赵昊兴奋起来,指着紧闭的大门嗷嗷叫。
“鱼鱼!吃鱼鱼!”
赵孝骞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道:“你特么就记得吃,你这个年纪——啊!最重要的任务是啥?
是削习!”
赵昊眨着清澈的大眼,懵懂地看着他。
赵孝骞无奈叹了口气,道:“好吧,削习的事不急,过两年再说,你就珍惜现在无忧无虑的日子吧,再过两年,每天做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兴趣班,耳边还有父母和老师辅导作业时怒其不争歇斯底里的嘶吼——啧!
身后的郑春和默默地听着,脸颊不由一阵抽搐。
半晌,郑春和终于忍不住道:“官家,小皇子的学业——没那么残酷,将来为小皇子开蒙的定是当世大儒,他们纵是严厉,但断不会对小皇子如此无礼—”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一千年以后的小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朕的儿子不能过得太舒服,也该让他尝尝半夜抹着眼泪赶作业的滋味”
正说着,大门开了。
张小乙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昊认出了他,当即便兴奋地手脚乱蹬:“小乙叔,小乙叔!吃鱼鱼,吃鱼鱼!”
张小乙看到赵昊后,眼神里也浮起了笑意,伸手接过赵昊,手指逗弄他肥肥的小下巴。
“好,吃鱼,让你婶娘给你做鱼。”
众人入内,赵孝骞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看着架子上枯黄的葡萄藤蔓,赵孝骞啧了一声,道:“开春多种点葡萄,明年夏天坐在葡萄绿荫下乘凉,抬手就能摘到葡萄,那滋味——”
“开春后我给你弄点葡萄种子,咱选个品种好的,你家今年的葡萄不大行,入口有点酸。”
然后赵孝骞扭头对郑春和道:“老郑,记着这事儿,回头找找西域胡商,弄点优良的葡萄种子给小乙。”
郑春和急忙恭声应了。
张小乙也没说谢,二人的交情,这点小事没必要客气。
吩咐婆娘出去买鱼后,张小乙坐在赵孝骞的对面,看着赵昊满院子追鸡狗,不由露出宠溺的笑容。
扭头看着赵孝骞,张小乙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几日汴京城很热闹,户部侍郎石仲先自尽于宫门,市井里好象也有人在暗暗煽动百姓的情绪,传言都说官家昏庸残暴,一意孤行,不纳良谏,忠臣不得已而死谏”
“老实说,市井百姓已有不少人受了传言蛊惑,对你的评价已经有点难听了。”
赵孝骞表情平淡,而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仍然抬头打量着葡萄架子,仿佛在他眼里,张小乙家的葡萄都比市井的传言更有吸引力。
“你说如果把你家门前这块地征收了,然后把外面那些房子推平,让工部匠人挖个池塘,里面养上鱼,啧啧!”
赵孝骞一脸憧憬道:“如此一来,你家婆娘做蒸鱼就不必去外面买了,我和儿子想吃鱼,随时到随时吃,顺便我还能坐在池塘边钓鱼。“
“对了,池塘要正好开在葡萄架子旁,夏天坐在葡萄绿荫下,一手摘葡萄,一手握钓竿,那滋味!——摘葡萄加钓鱼,老郑,你说这事儿有没有搞头?”
郑春和怎么可能反对,官家要把天捅个窟窿,他都无条件帮官家搭梯子,递竹杆儿。
“有搞头,当然有搞头!官家若有意,奴婢这就将工部官员请来。”郑春和毫无原则地道。
张小乙一脸无奈:“子安兄!你认真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
急吗?”
赵孝骞一怔,神情突然浮起几分恍惚。
似乎很久没听人叫自己“子安兄”了。
唯有这位平民朋友,还是用以前的称呼,因为他对自己无所求,所以他的眼里只有朋友,没有皇帝。
沉默良久,赵孝骞突然道:“小乙,你说,我得罪那么多人,拼命推行方田均税法,到底做错了吗?”
张小乙疑惑地摇摇头:“我大字不识几个,更不懂什么方田均税法,我只知道,民间的百姓也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懂,他们听风便是雨,别人造什么谣,他们便跟着造,事越传越广,话越说越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