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水的
渡清渡
第一章寒江渡雪逢
天启二十七年,腊月廿八。
鹅毛大雪连下了三日,将整个江南罩得一片素白。寒江渡口的石阶冻得溜滑,码头边唯一的茶寮里,沈清辞拢了拢身上半旧的月白棉袍,指尖因着冷意泛着青。她面前的粗瓷碗里,茶汤早已凉透,几片蜷缩的茶叶沉在碗底,像极了她此刻悬而未决的心事。
“姑娘,这雪再下下去,今日怕是没有船过江了。”茶寮老板是个脸膛黝黑的汉子,端着一壶新煮的热水过来,往她碗里续了些,“您都在这儿等了两天了,要不先去镇上寻家客栈住下?”
沈清辞抬眸,眼尾微微上挑,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可眼底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执拗。她轻轻摇头,声音清浅如浸了雪的泉水:“多谢掌柜的,我再等等。”
她等的不是寻常的渡船。三日前,她从苏州府动身,怀揣着父亲临终前交托的密函,要渡江往金陵去,寻那位素未谋面的镇北侯萧渡。父亲是前朝翰林院编修,因卷入党争获罪,临终前只反复叮嘱她,此去金陵,务必将密函亲手交给萧渡,且一路之上,万万不可暴露身份。
正想着,渡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踏碎了雪地里的寂静。沈清辞下意识地侧过身,将自己隐在茶寮的角落里——这些日子,她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跟着自己,虽未看清人影,可那若有似无的窥探感,让她不敢有半分松懈。
马蹄声在茶寮外停住,接着是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姿挺拔如松,肩上落了层薄雪,却丝毫不显狼狈。他抬手掸了掸衣摆,露出腰间悬挂的一块墨玉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遒劲的“萧”字。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指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密函。是他?镇北侯萧渡?
男子似乎并未留意到角落里的她,径直走到柜台前,声音低沉如寒潭:“掌柜的,备一壶热茶,再要一碟点心。另外,问你件事——这两日,可有一个穿月白棉袍、梳双丫髻的姑娘在此等候渡船?”
掌柜的愣了愣,下意识地朝沈清辞的方向瞥了一眼。沈清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忙低下头,用衣袖遮住了半张脸。
“姑娘?”掌柜的挠了挠头,“倒是有一位姑娘在这儿等了两天了,可她……”
“可她怎么了?”萧渡追问,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沈清辞的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就在这时,茶寮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穿着黑衣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茶寮里的人,最后定格在沈清辞身上:“找到她了!带走!”
沈清辞脸色煞白,起身就要往外跑,却被黑衣人拦住了去路。她慌不择路,竟直直地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抬头一看,正是萧渡。
“别动。”萧渡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跟着我。”
他将沈清辞护在身后,面对那几个黑衣人,语气冷得像结了冰:“你们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抓人?”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认出了萧渡腰间的令牌,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侯爷,我们是奉了吏部尚书大人的命令,捉拿叛臣之女沈清辞,还请侯爷不要插手!”
“叛臣之女?”萧渡挑眉,目光落在沈清辞微微颤抖的肩上,“我倒要问问,沈编修忠心耿耿,何时成了叛臣?你们凭什么抓她?”
黑衣人语塞,显然是没料到萧渡会公然护着沈清辞。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钟声,是渡口的开船铃。萧渡趁机拉着沈清辞,快步往渡口跑去:“快走!”
两人踩着积雪,一路狂奔。沈清辞的裙摆被雪打湿,跑起来有些吃力,萧渡干脆反手将她打横抱起,纵身跃上了一艘正要离岸的乌篷船。
船家见是萧渡,忙不迭地撑起船桨,乌篷船划破平静的江面,朝着对岸驶去。
船舱里,沈清辞坐在小板凳上,心跳得厉害。她看着萧渡身上沾着的雪,还有刚才为了护她而被黑衣人划破的袖口,轻声道:“多谢侯爷相救。”
萧渡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仔细打量着她。眼前的姑娘眉眼清秀,虽脸色苍白,却难掩骨子里的灵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他记忆中故人的模样。
“你就是沈编修的女儿,沈清辞?”他问。
沈清辞点头,从袖中取出密函,双手递给他:“家父临终前,让我将此函亲手交给侯爷。他说,这里面的东西,关系到朝中大局。”
萧渡接过密函,入手微沉。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将密函收进怀中,看着沈清辞道:“你父亲的事,我已知晓。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你分毫。”
沈清辞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丝毫轻视,只有坚定的承诺。她悬了一路的心,在这一刻,终于稍稍放下。
乌篷船在江面上缓缓行驶,窗外的雪景如画。沈清辞看着萧渡的侧脸,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镇北侯萧渡,少年成名,战功赫赫,是朝中难得的忠臣良将,也是唯一能护住她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寒江渡雪的相遇,不仅是命运的安排,更是一场纠缠一生的缘分的开始。
第二章金陵侯府深
乌篷船抵达金陵渡口时,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萧渡雇了一辆马车,将沈清辞安置在车厢里,自己则骑马跟在一旁。马车行驶在金陵的街道上,沈清辞撩开车帘一角,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繁华的都城。
与苏州的温婉不同,金陵作为都城,更多了几分大气与威严。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往来如梭,叫卖声此起彼伏。只是在这繁华之下,沈清辞总觉得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朱红的大门上挂着一块鎏金匾额,上面写着“镇北侯府”四个大字。门口的侍卫见了萧渡,纷纷躬身行礼。
“进去吧。”萧渡扶着沈清辞下车,“在侯府里,你暂时是安全的。”
沈清辞跟着萧渡走进侯府,穿过几重庭院,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惊讶。侯府的庭院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奢华,反而处处透着几分素雅。院子里种着几株红梅,雪后初晴,红梅绽放,美得惊心动魄。
“这里是‘听雪院’,你暂且住在这里。”萧渡指着一座精致的院落说,“院里有丫鬟伺候你的起居,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
一个名叫晚晴的丫鬟走上前来,恭敬地对沈清辞行了一礼:“姑娘,我是晚晴,以后由我照顾您的生活。”
沈清辞点点头,对晚晴温和地笑了笑:“麻烦你了。”
萧渡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沈清辞的到来,无疑给原本就复杂的朝局又添了变数,他必须尽快查清密函中的内容,以及吏部尚书为何要抓沈清辞。
听雪院的陈设简单却雅致,正屋里摆着一张梨花木桌,窗边放着一张软榻,榻上铺着厚厚的锦垫。晚晴给沈清辞倒了杯热茶,又端来一些点心:“姑娘,您一路辛苦了,先歇歇吧。我去给您准备热水,您泡个澡,暖暖身子。”
沈清辞接过茶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她看着晚晴忙碌的身影,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自从父亲去世后,她一直孤身一人,小心翼翼地活着,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安身的地方。
只是,这份安稳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晚,沈清辞正在房间里看书,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她心中一紧,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
只见几个黑影在院墙外徘徊,似乎在窥探着什么。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看来,即使到了侯府,她也没能真正摆脱危险。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晚晴端着一碗姜汤走进来:“姑娘,天这么冷,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
沈清辞赶紧放下窗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谢谢你,晚晴。”
晚晴将姜汤递给沈清辞,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姑娘,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几天,我总觉得您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沈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刚才看到的景象。她知道,晚晴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告诉她这些,只会让她担心。
“没什么,可能是一路奔波,有些累了。”沈清辞勉强笑了笑,接过姜汤喝了起来。
姜汤辛辣,喝下去却让身子暖和了不少。晚晴收拾好碗筷,又叮嘱了沈清辞几句,便退了出去。
沈清辞坐在桌前,看着跳动的烛火,心中思绪万千。她不知道,萧渡是否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侯府,也不知道密函中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清辞警惕地看向门口,只见萧渡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盏灯笼。
“还没睡?”萧渡问,语气比白天温和了一些。
沈清辞起身:“侯爷。”
萧渡走到桌前,将灯笼放在桌上:“我刚才在府中巡查,看到你这院里的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辞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事?”
沈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看到黑影的事说了出来:“侯爷,刚才我看到院墙外有几个黑影,好像在窥探这里。”
萧渡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在侯府周围巡逻,不会让他们再来骚扰你。”他看着沈清辞担忧的眼神,又补充道,“密函中的内容,我已经大致看了。你父亲在密函中提到,吏部尚书与宁王勾结,意图谋反。他们抓你,是怕你知道太多秘密。”
沈清辞震惊地看着萧渡:“谋反?”她从未想过,父亲的死竟然牵扯到这么大的阴谋。
“没错。”萧渡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护着你的原因。你不仅是沈编修的女儿,更是揭露他们阴谋的关键证人。”
沈清辞的心跳得厉害,她看着萧渡,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侯爷,我……我该怎么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卷入这些纷争。”
萧渡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泛起一丝怜惜。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有我在。只要你留在侯府,我就会护你周全。而且,这件事不仅仅关乎你父亲的清白,更关乎天下百姓的安危。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艰难,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沈清辞抬眸,看着萧渡坚定的眼神,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勇气。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咬了咬牙:“侯爷,我相信你。我会配合你,揭露他们的阴谋,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萧渡看着她,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会安排人教你一些自保的功夫,以防万一。”
说完,萧渡便转身离开了。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觉得安定了许多。或许,这场金陵之行,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第三章暗流初涌动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辞在侯府里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萧渡果然安排了人教她武功,虽然只是一些基础的防身术,但沈清辞学得很认真。她知道,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
晚晴对沈清辞十分贴心,不仅把她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还经常给她讲一些侯府里的事情。从晚晴口中,沈清辞得知,萧渡的母亲早逝,父亲是开国功臣,却在多年前战死沙场。萧渡少年成名,十五岁便随父出征,立下赫赫战功,二十岁被封为镇北侯,是朝中最年轻的侯爷。只是,他性格冷冽,不擅交际,在朝中的盟友并不多。
这日,沈清辞正在院子里练习武功,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女子容貌娇美,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高傲。
“你就是那个住在听雪院的沈姑娘?”女子走到沈清辞面前,上下打量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沈清辞停下动作,心中有些疑惑。她从未见过这个女子,不知道她是谁。
“姑娘是?”沈清辞问道。
“我是吏部尚书的女儿,柳如烟。”柳如烟高傲地说,“我听说,你是萧渡哥哥救回来的?还住在侯府里?”
沈清辞心中一沉,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她知道,吏部尚书是追杀自己的人,而柳如烟作为他的女儿,恐怕来者不善。
“正是。”沈清辞不卑不亢地说,“多谢侯爷相救,我才能在此安身。”
“安身?”柳如烟冷笑一声,“萧渡哥哥的侯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你一个叛臣之女,有什么资格住在这儿?”
沈清辞的脸色变了变,她没想到柳如烟会如此直白地羞辱自己。但她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平静地说:“柳姑娘,我父亲并非叛臣,他是被冤枉的。侯爷救我,也是因为相信我父亲的清白。”
“冤枉?”柳如烟嗤笑一声,“朝廷都已经下了定论,你还敢在这里狡辩?我看你就是别有用心,想留在萧渡哥哥身边,图谋不轨!”
就在这时,晚晴从屋里走出来,挡在沈清辞面前:“柳姑娘,请你说话客气一点!沈姑娘是侯爷请来的客人,你不能这么羞辱她!”
“你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来管我的事?”柳如烟怒视着晚晴,“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给我拖下去!”
她身后的丫鬟立刻上前,就要去抓晚晴。沈清辞见状,赶紧拦住她们:“柳姑娘,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晚晴!”
“冲你来?”柳如烟看着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好啊,那你就立刻离开侯府,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萧渡哥哥面前!否则,我就让你好看!”
沈清辞紧紧攥着拳头,她知道,柳如烟是吏部尚书的女儿,自己根本得罪不起。可是,她要是离开了侯府,就再也没有安全可言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萧渡忽然走了进来。他看到院子里的情景,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柳如烟,你在这里干什么?”
柳如烟看到萧渡,脸上立刻露出娇柔的笑容:“萧渡哥哥,我……我就是来看看沈姑娘。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懂事,还让丫鬟跟我顶嘴。”
“够了!”萧渡冷冷地说,“沈姑娘是我的客人,晚晴是侯府的丫鬟,轮不到你来教训。你立刻离开听雪院,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踏进这里一步!”
柳如烟没想到萧渡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萧渡哥哥,你……你竟然为了她这么对我?”
“我再说一遍,立刻离开!”萧渡的语气更加冰冷。
柳如烟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沈清辞一眼,然后转身跑了出去。她身后的丫鬟也赶紧跟了上去。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萧渡走到沈清辞面前,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中泛起一丝心疼:“你没事吧?”
沈清辞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我没事,多谢侯爷。”
“刚才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萧渡说,“柳如烟被她父亲宠坏了,性格就是这样。以后她再来找你麻烦,你就直接告诉我。”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安。她知道,柳如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这次的事情,恐怕只是一个开始。
果然,没过多久,侯府里就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有人说沈清辞是个狐狸精,迷惑了萧渡;还有人说她是叛臣之女,留在侯府里是为了伺机报复。这些流言蜚语像针一样,刺得沈清辞心里很不舒服。
萧渡得知后,立刻派人查清了流言的来源,原来是柳如烟在背后捣鬼。他当着侯府所有人的面,严厉地训斥了柳如烟,并警告所有人不准再议论沈清辞的事情,否则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