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1章 初心
刚才看到陈禹含的时候,我之所以惊讶,主要原因就是她曾经差点、或者说已经变成了“破坏者”。
虽然除了带我偷看“蒙蒂塞洛”的建造之外,陈禹含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在眼下这个关键阶段,哪怕只是“破坏者”这个身份,都足以成为一种“重罪”。
我不确定如今的陈禹含是什么想法,但陈金平确实少见的“假公济私”、让她可以继续在外面自由行动——然而在听到陈禹含的提醒之后,我忽然发现那未必是假公济私。
抛开如今的既定结果——当初让陈禹含选择成为“破坏者”的关键,就是她在陈金平的住处中、找到的那些机密资料。
如今我被安排去陈金平的住处休息,带路的是曾找到机密资料的陈禹含,再加上所有人都在关注“全球直播”和“蒙蒂塞洛”的特殊时间段,确实很难让人不多想。
“别找了。”
我闭上眼睛咬牙说道,感觉像断食减肥的人在深夜拒绝美食:“无论你父亲有没有那层想法,既然他说让我休息,我就只是去休息的。”
“你现在还有心思休息吗?”
陈禹含说着猛地拐了个弯,肩膀随着惯性、重重撞在我的肩上:“你肯定也想到了吧?他肯定发现了不对劲儿,打着‘休息’的幌子、让我带你去他的房间,是因为……”
“现场的人他信不过,所以不能明说,只能让我自己去看。”
我随口接上陈禹含的话,毕竟这个逻辑不难发现:“可是那又怎么样?”
陈禹含一怔,摆渡车差点蹭到旁边墙上,她急忙回正车身才转头看我:“什么叫‘那又怎么样’?”
“行动出了问题、现场有信不过的人,那又怎么样?”
我更加详细的重复一遍,整个人窝在座位上,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现在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关头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人类’这个大前提下,都不该再有人捣乱。”
“为了走到这一天,我们牺牲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的事,至少在我这个‘外来者’的角度上,我对人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如果这样还有人要继续捣乱,人类的死活……”
啪!
突然一声脆响,我看着车外快速倒退的风景,愣了一秒左右、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你刚才是打我了吗?”
“没有啊。”
陈禹含一脸无辜的甩了甩手,又在我的衣服上擦了几下:“现在清醒了吗?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混蛋了吗?”
“你就是打我了。”
我看着她泛红的掌心笃定道,却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混蛋话:“现在的情况就好比是一个火场,困住了很多的幸存者。”
“我义无反顾的冲进来救人,但其实我不是消防员,只是一个路过发现火情的滥好人,我想救你们,可是总有人捣乱不让我救——除了摆烂,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做你的滥好人。”
陈禹含不假思索的随口回道:“如果你冲进火场之前,就知道里面会有人捣乱,你还会冲进去吗?”
“会……吧?”
“自信点,你一定会。”
陈禹含专门转头看了、或者说白了我一眼:“你就是个滥好人,别说只有少数人捣乱,就算是火场的一万个人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在捣乱,为了那一个人你也会冲进去。”
“这就是你,明明各方面都还算是成熟稳重,却总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天真的想让所有人都好好地,甚至不管那个人是对手还是队友……”
“我没有。”
我听到这里立刻摇头否认:“我只想让我的朋友、或者说我身边的人好好地——死在我手上的敌人也不少吧?”
“死在你手上的敌人确实不少,可是你真的有朋友么?”
陈禹含又白了我一眼:“我的意思是,在你冲进这个‘火场’之前,你根本不认识我们,那个时候的你只想救‘人’——不是特定的人,而是你在‘火场’里遇到的每一个人。”
“我……”
我本能的张了张嘴,却发现我无法反驳这个逻辑,最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行吧,我是滥好人。”
“但你是个聪明的滥好人。”
陈禹含再次转头,不过这次是非常正式的看了我一眼:“你能分辨对错,就应该知道、我们从来不是为了救那些坏人,我们的目标是‘全人类’。”
“一直以来、甚至可能包括现在都有人捣乱,但也有人在帮忙、在牺牲,所以我们的坚持不是为了捣乱的人,而是为了让那些牺牲不要白费——我们不能放弃。”
“沉默成本和损失厌恶。”
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两个名词,而这也是包括陈禹含在内的、绝大多数还在坚持的人的真实写照。
他们不知道要如何继续,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对是错,只是因为在这件事上投入了太多、付出了太多,所以不甘心就这样止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这是一种不正确的、至少是不适合眼下这个阶段的心态,可是它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根深蒂固,不是几个人的“醒悟”就能扭转回来的。
是的,那应该是一种加引号的“醒悟”,因为我现在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理状态也不是很好,所以我不敢确定那种“醒悟”到底是对是错。
“先让我休息一下吧。”
我打断想要继续说教的陈禹含,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什么都别说,也别让我思考,我们还有85个小时可以反悔,就让我先休息一下吧。”
“……行吧。”
陈禹含犹豫了一下才答应,不过只安静了几秒钟后,又开始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这个给你,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随着话音,一个薄薄的东西被塞进我的手里,我睁眼发现是一个牛皮纸的信封,刚顺手挑开一侧的封条,就有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上有两个人。
一个男人闭着眼睛躺在入梦仪上,太阳穴和额头贴着几枚电极片,另外有个女生蹲在旁边,用剪刀手在男人的头上比了个兔子耳朵。
男人是我,女生是庄湘,可惜她的脸太靠近镜头了,所以只拍到了鼻子以上的部分,眼睛弯弯的像是在笑。
“……你赢了。”
我怔怔的看了几秒后长叹口气,随后把照片装好、放进胸前的口袋里:“准备把那个房间掘地三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