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冉家的麻烦
副业带来的短暂兴奋和充实感，很快被另一件萦绕心头的事情所冲淡。陈凡敏锐地察觉到，冉秋叶似乎又遇到了新的困扰。
自从上次“敲山震虎”暂时平息了谣言之后，他和冉秋叶的关系慢慢恢复了一些。虽然她依旧谨慎，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坦然地在上下班路上同行或交谈，但至少不再刻意躲避他。偶尔在厂区或胡同口遇见，她会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些微感激和歉意的笑容，有时还会低声快速地问候一句“下班了？”或者“吃了吗？”，虽然匆匆，却足以让陈凡感到慰藉。
然而，最近几天，她那刚刚舒展不久的眉头又重新锁了起来。陈凡几次看到她时，她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里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愁绪，甚至有一次推着自行车出校门时，差点撞到路边的树上。
陈凡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猜测，这很可能不是再次因为谣言，而是遇到了其他的难事。以冉秋叶外柔内刚、不愿轻易麻烦别人的性格，除非是真正棘手的困难，否则绝不会如此形之于色。
这天下午，陈凡算准了她下班的时间，特意提前等在了那条她最近常走的、相对僻静的后巷。果然，没多久，就看到冉秋叶推着车，低着头，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冉老师。”陈凡推车迎了上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自然。
冉秋叶吓了一跳，抬起头见是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又想低头躲闪，但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陈……陈凡同志。是你啊。”
“看你最近好像又没什么精神，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陈凡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关切地问道，“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千万别客气。”
他的直接和真诚让冉秋叶愣了一下。她看着陈凡眼中毫不作伪的担忧，鼻尖一酸，多日来强压的委屈和焦虑几乎要决堤。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没什么大事。”她习惯性地选择隐瞒，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车把上的橡胶套，“就是……家里一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谢谢你的关心。”
她的欲言又止和强装镇定，哪里瞒得过陈凡的眼睛。他没有逼问，只是温和而坚定地说：“秋叶，我知道你性子要强，不愿给人添麻烦。但有时候，一个人硬扛着反而更辛苦。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具体的忙，你说出来，心里或许也能好受点。别忘了，我们……是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认真。
冉秋叶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飞快地扭过头去，不想让陈凡看到她的失态。沉默了片刻，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低声说道：“是……是我家里的事。我爸妈他们……住的房子是老房子，年久失修，前几天下雨，房顶塌了一角，幸好没砸到人……但是，但是修房子要一大笔钱，还要找可靠的泥瓦匠、买材料……我爸妈那点积蓄根本不够，他们又不肯向我开口，怕影响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父母清高一辈子，如今却要为修葺房屋这种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发愁，甚至可能还要拉下脸面向人借钱，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心酸和无力。她自己的工资除了补贴家用，也所剩无几，面对这笔突如其来的开销，实在是捉襟见肘。
陈凡恍然大悟，原来是房子的问题。这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大事，尤其是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修房子的花费足以掏空一个普通家庭多年的积蓄。
他看着冉秋叶单薄的肩膀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怜惜。他知道，直接给钱是最简单的方式，但也是最伤冉秋叶和她父母自尊的方式。他们那样的知识分子家庭，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绝不会轻易接受别人，尤其是他这样一个“外人”的巨额资助。
必须想一个既能解决问题，又能最大限度保全对方体面的办法。
“房顶塌了？这可不是小事，得赶紧修，不然再下雨更麻烦。”陈凡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或者施舍的表情，而是用一种就事论事的、带着关切的口吻说道，“叔叔阿姨没事吧？没吓着吧？”
“人没事，就是着急上火。”冉秋叶擦擦眼泪，低声道。
“人没事就好。钱和人的事，总能想办法解决。”陈凡沉吟了一下，仿佛在认真帮她思考对策，“这样，秋叶，你先别太着急。我倒是认识几个人，或许能帮上点忙。”
冉秋叶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陈凡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
“你先听我说完。”陈凡打断她，语气沉稳，“我认识一个在建筑合作社工作的老师傅，人特别实在，手艺也好。我问问他，看看能不能请他帮忙找几个可靠的徒弟，工钱上能不能稍微优惠点，算是帮朋友个忙。至于材料……”
他顿了顿，继续“谋划”：“我记得厂里后勤科有时候处理一些废旧建材，比如用剩下的油毡、瓦片什么的，价格比外面买新的便宜很多，就是需要自己去挑去拉。我可以去问问情况，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买一点出来，也能省下一笔。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想办法把修房子的成本降下来。”
他给出的不是直接的金钱，而是解决问题的渠道和节省成本的方法。这听起来就像是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打听门路，最大限度地维护了冉秋叶一家的尊严。
冉秋叶愣住了，她没想到陈凡会想出这样的办法。这确实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又让她感觉不是在接受施舍，而是在共同解决一个难题。巨大的感激瞬间涌上心头，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凡……这……这太麻烦你了……”她声音依旧哽咽，但已经多了几分暖意。
“不麻烦，举手之劳。”陈凡笑了笑，“具体能省多少，能不能找到人，我还得去问了才知道。你先回去让叔叔阿姨宽宽心，就说找到朋友帮忙打听便宜可靠的师傅和材料了，让他们别太着急上火。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嗯！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冉秋叶连连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一次，是感激的泪水。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仿佛终于被挪开了一条缝隙，让她看到了希望的光。
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眼眸，陈凡心中也松了口气。
帮助，也需要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