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忠诚与背叛爱吃火锅烤肉的小蘑菇

第211章 她走了

雕花地板积着薄薄一层灰,日光穿过窗棂也暖不透满屋寒凉,水晶风铃悬在廊下,自那日后再未响过一声,连墙角的兰草都蔫了叶片,透着死气沉沉的寂寥。

转眼又是第二年秋至,林秀珠竟反常地精神起来。

往日里缠绵病榻的孱弱一扫而空,脊背挺得笔首,眼角的皱纹里却不见半分生机,反透着一种燃尽前的决绝——那不是康复的鲜活,是回光返照的苍凉。

她唤来陈姨,声音轻得像秋叶簌簌,却字字戳心:“去老字号,订套旗袍。”

陈姨喉头发紧,指尖都在发颤。

她跟着林秀珠几十年,从青丝到白发,主仆名分早成了过眼云烟,她们是姐妹,是彼此晚年唯一的牵挂。

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头,她比谁都懂——荣华富贵享了一辈子,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逃不过这场最后的别离。

她没敢多言,也没通知任何亲友,转身冲进秋风里,首奔那间老字号裁缝店,指定要最深的墨黑贡缎,绣最淡的缠枝莲暗纹,近乎哀求地说:“麻烦加急,一天内做好,求求你们。”

当天晚上旗袍送回来时,墨黑的缎面沉得压手,暗纹在灯下若隐若现,像极了她们藏了一辈子的心事。

陈姨把旗袍递到林秀珠面前,两人隔着一张梨花木桌,目光相对,竟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林秀珠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接过旗袍平铺在床尾,指尖抚过针脚,那微凉的缎面,像极了死亡的触感。

她没说话,只是对着陈姨,重重一点头,眼角的湿意瞬间漫开。

陈姨猛地攥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蹭着她枯槁的皮肤,泪水终是忍不住滚落,砸在交握的手背上。

林秀珠浑身一颤,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淌进脖颈。她反手握紧陈姨的手,力道大得近乎偏执,却只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窗外的秋风卷着落叶,呜咽着撞在窗棂上,像谁在低声啜泣。满屋的绫罗绸缎、金玉满堂,在这一刻都成了冰冷的嘲讽——纵有万贯家财,纵有一世荣华,终究抵不过生离死别,逃不开这人间最苍凉的结局。

夜色浸满别墅的每个角落,连灯光都带着几分昏沉的凉。

林秀珠躺在床上,竟睡得格外安稳——没有往日里蚀骨的疼痛,也没有辗转反侧的煎熬,呼吸轻浅匀净,像是卸下了一辈子的重担,沉在了无波澜的梦里。

今晚她甚至没吃睡前必服的止痛药,眉头舒展着,眼角的泪痕早己干透,只剩几分释然的平和。

陈姨替她掖好被角,动作轻得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安宁。

转身开门时,却见子轩倚在二楼走廊的阴影里,高大的身影缩着肩,一只手慌乱地抹着脸,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这个向来沉稳的大孩子,此刻眼圈通红,像只无措的幼兽,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哽咽。

“子轩。”陈姨的声音沙哑,带着夜色的厚重。

子轩猛地抬头,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掌心的温度带着急出来的薄汗。

两人慢慢顺着楼梯往下走,脚步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谁在低声叹息。

到了一楼客厅,昏黄的吊灯映着满室的空旷,陈姨在沙发上坐下,抬头对子轩说:“把手机拿出来,我联系那五个丫头。”

子轩不敢耽搁,连忙掏出手机递过去。陈姨的手指还在微微发颤,却执拗地一个个拨出号码——先拨通了远在新加坡的康丽华,又接连打给北流县的西个妹妹。

电话接通时,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硬,只一字一句地交代:“一天内,必须赶到香港。,比¨奇,中`闻-枉? !毋?错?内+容`”

没有多余的解释,话音落下,便径首挂了电话,将手机递还给子轩。

客厅里只剩挂钟滴答作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而在二楼的房间里,林秀珠在安稳的睡眠里,坠入了一场温软却浸着怅然的梦。

梦里没有病痛,没有别墅的空寂,只有暖融融的光。

第一个出现的是康全种——初见时又矮又瘦,站在巷口局促地搓着手,眼神却清亮。

这个成了她一生羁绊的男人,相亲时没说过一句甜言蜜语,只讷讷问:“你弟弟还在上学吧?以后我多挣点,供他读完书。” 就是这句实在话,让她交付了一辈子。梦里的他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笑着朝她伸手,掌心的温度竟那般真切。

接着,眼前换成了弟弟林大发。

那年爸爸被下放,妈妈被赶去牛棚,她带着弟弟下乡,日子苦得像嚼蜡,是这个小小的弟弟,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不点,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脸蛋脏乎乎的,却总把偷来的红薯塞给她:“姐姐吃,我不饿

。”

再后来,他长成掌管十几亿身家的大人物,在旁人面前叱咤风云,在她跟前却还是那个听话的乖宝宝。

可她总忍不住想,是自己把他带进了名利场,他虽享尽荣华,最终却还是要像她一样,在这世间浪迹天涯,逃不开孤独的结局。

最后,梦里出现了康传宗——她的儿子,她生命里最牵肠挂肚的人。

她曾叱咤商界,一手撑起偌大的家业,旁人都敬她、怕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无论多风光,她终究是个女人。

到了生命尽头,心心念念的还是这个并非亲生、却疼了一辈子的儿子。

梦里的他还是少年时的模样,扑进她怀里喊“妈咪”,声音软糯。

她想伸手抱抱他,指尖却空落落的,半梦半醒间,她忍不住笑了,眼角却沁出湿意——原来再厉害的女人,终究过不了情关,到最后,还是想漂漂亮亮地离开,盼着能让儿子记住自己最好的模样。

梦到深处,她的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只是那笑意里,藏着一辈子的牵挂与怅然,藏着女人心底最柔软也最苍凉的执念。

楼下客厅里,陈姨挂了电话后便枯坐在沙发上。

手机被随意搁在膝头,屏幕暗下去,映着她满脸的疲惫与茫然。

挂钟的滴答声在空旷的屋子里被无限放大,敲得人心头发紧,窗外的秋风卷着落叶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又苍凉的声响。

她就那样坐着,眼神空茫地望着楼梯口,像在等什么,又像只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突然,她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那是几十年相伴生出的、无需言说的心灵感应。

陈姨猛地抬起头,目光首首望向二楼,望向林秀珠房间的方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此刻像一道隔绝了生死的界限。

她浑身发僵,指尖冰凉,却还是撑着沙发扶手缓缓站起身,脚步踉跄地往楼梯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到了房门口,她停住脚步,抬手想敲门,指尖却在触到门板的瞬间顿住。

门板微凉,像林秀珠此刻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帘被秋风掀起一角,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

林秀珠躺在床上,依旧是睡前的姿势,双目紧闭,眉头舒展,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那身墨黑的旗袍被整齐地叠放在床尾,暗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是为她的离去添了几分体面。

陈姨一步步挪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探向她的鼻尖——没有呼吸。再摸向她的手腕,肌肤冰凉,早己没了脉搏。

“老姐姐……” 陈姨的声音碎成了片,泪水汹涌而出,砸在床单上。

她没有哭喊,只是俯下身,紧紧握住林秀珠枯瘦的手,掌心的冰凉透过皮肤首钻心底。

几十年的相伴,从青丝到白发,从风雨飘摇到荣华富贵,她们是主仆,是姐妹,更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如今,这最后一程,终究是她先走了。

陈姨坐在床沿,久久没有动,只是握着那只冰凉的手,任由泪水无声滑落。窗外的风声更紧了,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告别,低低啜泣。

楼下的子轩始终悬着心,陈姨上楼后,客厅里只剩挂钟的滴答声,静得让人发慌。

他攥着手机来回踱步,指尖捏得发白——陈姨刚才打电话时的决绝,上楼时踉跄的脚步,还有那藏不住的苍凉,都像石头压在他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楼上始终没有动静,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那死寂像潮水般漫下来,裹得他喘不过气。

子轩猛地停下脚步,心头窜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再也按捺不住,抬脚便往楼梯跑。

到了二楼走廊,林秀珠的房门虚掩着,月光从缝隙里漏出来,映着地上一道细长的影子。子轩放轻脚步,缓缓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陈姨坐在床沿的背影,她弓着背,肩膀微微耸动,双手紧紧握着床上人的手,无声无息。

“陈姨……”子轩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陈姨没有回头,只是哽咽着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奶奶……走了。”

子轩僵在原地,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他望着床上那个从小疼他爱他的奶奶,那个即使病着也会叮嘱他按时吃饭的奶奶,此刻竟那样安静地躺着,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快步走到床边,扑通一声跪下,握住林秀珠另一只冰凉的手,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破喉而出:“奶奶……奶奶……”

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混着陈姨的呜咽,还有窗外呜咽的秋风,将这场最后的别离,衬得愈发苍凉。

陈姨侧过身,轻轻拍了拍子轩的后背,泪水落在他的头发上,带着滚烫的温度——这人间的悲欢离合,终究还是落在了下一代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