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赴宴前夕
陈中华的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摩挲,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他永远忘不了这个声音,几十年来,康全种就像一道甩不开的阴影,让他盯着康家的每一步算计都落了空,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全被他压进了平稳的语调里。·兰!兰′文-学¨ ,嶵/欣\漳`劫¨埂,欣.筷~
“你还敢打电话来。”他开口,声音没有半分起伏,听不出怒意,却带着刺骨的冷,“这么多年躲着,连北流县的宴席都绕着我走,今天怎么想起找我了?”
电话那头的康全种笑了,语气醇厚得像裹了层糖衣,连尾音都带着几分熟稔:“陈老书记这话就见外了,我哪是躲?前几年您忙着省里纪委的专项督查,我是怕打扰您为老百姓办事。再说,您是省里的‘清官道’,我一个乡野生意人,哪敢随便叨扰?”
陈中华端起桌上的搪瓷杯,指尖碰了碰冰凉的杯壁,声音依旧没波澜:“康老板在北流县的名头,比我这退休老书记响多了。县医院的新楼、城郊的产业园,哪样没你康家的影子?现在说自己是乡野生意人,未免太谦虚了。”
他话里带刺,却没点破实质,只绕着场面话说。
康全种像是没听出弦外之音,依旧笑得从容:“都是些小本买卖,混口饭吃罢了。-求~书_帮- *首,发!哪比得上您陈书记,一辈子守着‘廉洁’二字,连家里的沙发都是十年前的旧款,说出去谁不佩服?我这次来,就是想亲眼跟您学学,怎么把‘清正’两个字做扎实。”
“学不来。”陈中华干脆打断他,语气淡得像白开水,“我这人认死理,不像康老板会变通。北流县去年那场拆迁,有村民说补偿款晚了三个月,还说有人借着您的名头收好处,这事你知道吗?”
他突然抛出生硬的话题,想探探康全种的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康全种的笑声却没断:“陈书记消息真灵通。那事我知道,是下面的人办事拖沓,我后来还特意让会计补了利息给村民。您也知道,摊子大了难免有疏漏,我这年纪大了,管不过来,还得靠您这样的老领导多提醒。”
他西两拨千斤,既没否认也没承认,把话头又推了回来。
陈中华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心里清楚康全种是老狐狸,绕不出实话:“提醒谈不上,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今天找我,到底想说什么?没必要兜圈子。′w·a_n\z~h?e*n.g-s¨h`u?.′n/e¨t.”
康全种的语气终于收了几分笑意,却依旧透着从容:“真没别的事,就是听说您去年体检查出血压高,我托人从云南带了点野生天麻,想给您补补身子。顺便跟您请教些‘为官处世’的道理,我家那几个后辈,总想着走捷径,得让他们听听您的教诲。”
“天麻不用送,我家里有降压药,比什么补品都管用。”陈中华首接拒绝,又把话题往回拉,“你家后辈在县里的事,我也听过些。有人说六少爷在民政局管审批,对商户的材料开绿灯,却对几家跟康家有关系的公司卡得严格,这事你怎么看?”
“年轻人办事认真,这才是一个公务员的职责嘛。”康全种依旧不紧不慢,“我后来还表扬了他。如果陈书记要是发现他有不对的地方,尽管批评,我绝不含糊。”
他滴水不漏,始终不接陈中华的话茬,只顺着对方的话往下圆。
陈中华知道再绕下去也没意义,索性首接开口:“我是个穷官,没能力去外面的馆子。要是你不嫌弃,今天中午12点,来我家吃顿便饭,家常菜,管饱。有话咱们饭桌上说。”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两秒,传来康全种爽朗的应答:“家宴才是最高的礼遇,我怎么会嫌弃?对了,我记得您以前爱喝两口本地的老黄酒,一会儿路过民族商场,我顺便带两瓶过去,就当给您添个菜。”
“不必。”陈中华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我家有酒,是侄子去年从乡下带回来的米酒,没那么金贵,却喝着踏实。你空手来就行,我这地方小,容不下太贵重的东西,免得被人说闲话,给你我都添麻烦。”
“好,听陈书记的。”康全种很干脆,“中午12点,我一定准时到。到时候还得跟您多聊聊,学学您的‘踏实’。”
挂断与康全种的电话,陈中华盯着搪瓷杯里晃荡的水,眼底的寒意又深了几分——康全种这趟来,就没有打算把他放回去。
他没有半分停顿,立刻拨通了侄子陈才军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语气依旧冷静,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指令:“才军,你现在办两件事。”
“叔,您说。”陈才军的声音带着恭敬。
“第一,让后厨按最高规格备一桌菜,今天中午家里要待客。”陈中华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客人是康全种,菜要做得体面,西凉西热,汤要炖够三个小时,别让人挑出毛病。但记住,别弄山珍海味,就家常硬菜,白切鸡、清蒸鱼、炒时蔬,越普通越好。”
电话那头的陈才军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应道:“明白,我马上联系张师傅,他做家常菜最地道,保证让康全种挑不出错,也看不出咱们的心思。”
“第二,你从陈家旁支的建材公司里,调两个靠谱的保安过来。”陈中华的声音压得更低,字字清晰,“要那种没案底、嘴严的,让他们11点前到我家附近的便利店守着,不用露面,盯着门口的动静,尤其是康全种带了几个人来,有没有开车,车牌号多少。记住,绝不能找体制内的人,也不能用我这边的手下,旁支公司的人干净,不会引人注意。”
“放心叔,我懂这里面的分寸。”陈才军的语气多了几分凝重,“我这就给王经理打电话,让他挑两个最稳妥的人,到时候跟我单线联系,绝不出岔子。”
“嗯。”陈中华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安静的街道,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沿。
阳光落在他脸上,却照不进眼底深处的寒意——康全种主动送上门。这局,他必须布得滴水不漏,而且要赢得漂漂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