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其乐融融的盛宴
周六清晨的雨刚停，康家老宅的青石板路还沾着潮气，墙角的三角梅却开得艳，花瓣上挂着的水珠映着雕花门楼的鎏金纹路，把这座藏在南方乡野里的宅子衬得愈发气派。.e`z,暁^税!枉. `哽+薪!罪-哙,
老宅是典型的三进院落，头进院的天井摆着两尊汉白玉石狮，二进院的回廊挂着红木框的水墨山水画，连廊柱上都雕着“松鹤延年”的纹样，地上铺的青石板是特意从邻县老祠堂拆来的，踩上去带着温润的年代感，却又在廊下装了暗金色的铜灯，奢侈得不落俗套。
厨房里飘来特有的鲜香——砂锅炖着的五指毛桃土鸡汤咕嘟冒泡，蒸笼里的广式虾饺和叉烧包冒着热气，案板上还摆着刚处理好的石斑鱼和青蟹，连凉拌的海蜇头都淋着本地特有的鱼露，光是香味就勾得人食指大动。
康全种穿着一身量身定做的深灰色中山装，料子是广州老字号布庄的云锦棉，领口别着枚小巧的鎏金国徽徽章，正站在二进院的荔枝树下跟林大发抽烟。
两人脚边摆着个竹编茶盘，里面泡着本地的凤凰单丛，茶汤橙黄透亮，烟丝混着茶香飘在潮湿的空气里。
“今天大家难得都有空一起聚餐，可得多喝两杯。”康全种捏着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的青花纹——这是属于他的最后时刻，他从父亲手里接过康家的担子，用了一生终于走向了辉煌，但是在人生落幕的时候，他也要最终看着康家飘零海外。
林秀珠从正屋出来，身上穿的绛红色旗袍是苏州绣娘手工绣的，领口和袖口滚着金线缠枝莲纹，裙摆下露出的踩着绣着牡丹的红绣鞋，脖子上那串玻璃种翡翠珠子，是当年林家给的陪嫁，衬得她肤色白皙，手里还攥着把檀香木扇，扇面上画着工笔花鸟，走两步就轻轻扇一下，连风里都带着淡淡的檀香。·墈!书^屋- ·最?芯,璋^踕~哽`薪-哙+
“妙妙呢？让她把给姐姐们的首饰先拿出来，别等会儿忙忘了。”林秀珠话音刚落，苏妙就提着个描金漆盒从偏屋走出来。
手里的漆盒是潮汕老匠人做的，打开后里面铺着红色绒布，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
“大姐，您试试这珍珠项链，我特意让金铺的师傅调了链长，刚好衬您的脖子。”苏妙帮康丽娟戴上项链。
又拿起金手镯给二姐套上，“二姐平时要带孙子，这手镯圈口大，戴取方便，还不容易刮着孩子。”
几个姐姐笑得眼睛都眯了，西姐摸着腕子上的金镯，声音里满是欢喜：“还是妙妙贴心，知道我们这些人粗手粗脚的，选的首饰都实用。”
没人提半个月前林致远家搜出的u盘，也没人提苏妙的传闻，连空气里都透着“维持体面”的默契。
院门外传来孩子的嬉闹声，林大发带着老婆和三个孙孩子来了。
小女儿穿着宝蓝色的绸缎小褂，手里攥着个竹编的蝈蝈笼，一进门就扑向康子轩：“表哥，我外公给我抓的蝈蝈，叫得可响了！”
林大发的手里提着个果篮：“大姐，刚从乡下摘的果子，新鲜得很，等会儿饭后给孩子们解解腻。”
开饭时，三张酸枝木圆桌拼在正屋的堂屋里，桌上铺着绣着“富贵牡丹”的红绸桌布，主桌的C位摆着两把雕花太师椅，留给康全种和林秀珠。
碗筷是景德镇的青花瓷，连盛汤的砂锅都是宜兴的紫砂锅，刚端上桌的五指毛桃鸡汤冒着热气，汤里飘着几块土鸡肉，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辛+丸,本`鉮_栈? !已?发?布_最?歆?漳·节′
王建军穿着笔挺的西服，坐在康全种左手边，刚坐下就拿起酒壶，给康全种和林大发各倒了杯本地酿的米酒：“爸、妈、舅舅，这杯我敬你们，这次能成，全靠你们提携。”
康全种笑着抿了口酒，夹了块石斑鱼放进林秀珠碗里：“你也多吃点，这鱼是今早从海边运过来的，鲜得很。”
王建军刚放下酒杯，坐在他身边的康丽娟就夹了个虾饺放进小侄女碗里，笑着开了口：“莉莉这辫子梳得真好看，是你妈妈新扎的吧？比上次在菜市场见的那个蝴蝶结还精致。”
五姐忙摆手，手里还给丈夫剥着蟹壳：“哪有，就是随便编的，对了，老大，上次去喝喜酒穿的那件青色连衣裙，料子看着就高级，在哪儿买的？”
“就是在市区那家‘锦绣阁’挑的，他家最近到了批新的真丝料子，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带你去逛逛。”康丽娟说着，又转向对面的三姐夫。“你二妹的小宝满月酒定在哪家酒店了？我听说‘望江楼’的粤式酒席做得不错，味道正。”三姐夫刚要回话。
二姐就插了嘴：“可不是嘛，我上次带儿子去吃，他光叉烧包就吃了三个，不过他家要提前两个月订，你可得抓紧。”
满桌人顺着“满月酒”的话头聊开，有人说要给小宝送银锁，有人说要送百岁衣。康全种和林秀珠听着儿女们聊家长里短，两人难得的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他们心里都明白，过了今天，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种情景了。
苏妙坐在角落，手里慢慢转着青花瓷碗，偶尔应和两句“是啊”“挺好的”。
她看着林秀珠给康子轩夹了块鱼腹肉，又听康全种跟王建军说“下周去省里开会，记得多带件外套，那边比咱们这儿凉”。
一群孩子早就放下碗筷跑去院子里面玩了。桌上的话题像走马灯似的转，从衣服首饰到孩子琐事，再到县里、市里、省里的新鲜事，每一句都透着“体面”，却没一个人敢碰那些藏在暗处的褶皱。
林秀珠嚼着鱼肉，突然放下筷子，扇子轻轻敲了敲桌沿：“说起来，好些年没去香港逛了，以前年轻的时候是做大巴去铜锣湾买首饰，还在尖沙咀吃了碗云吞面，现在想起来还馋呢。”
她看向康全种，眼里好像带着一丝不舍，“现在家里事顺了，也趁我现在还能走得动。我想跟陈姐一起去趟香港，逛两天买些东西。”
康全种放下酒杯，摆了摆手：“我这年纪大了，坐不了长途车，也懒得折腾，你跟孩子们去就好。”
坐在对面的林大发立刻接话，手里还剥着虾：“大姐，我也懒得跑，过几天我还要去日本吃熊掌呢，你不如带着孩子们去，让他们也开开眼界。”
林秀珠朝院子里喊了声：“子轩，过来奶奶这儿！”
正在跟表弟玩蝈蝈的康子轩立刻跑过来，小皮鞋踩得青石板哒哒响。
林秀珠把金孙拉到怀里，在他脸上亲了口，笑着问：“子轩想不想跟奶奶去香港？咱们去迪士尼游乐园，还能吃你爱吃的菠萝油。”
“我去！我去！”康子轩立刻蹦起来，小手攥着林秀珠的衣角，“我要跟奶奶去游乐园，还要买变形金刚！”
林秀珠笑得更欢了，又看向满桌人：“你们谁还想一起去？趁着这阵子不忙，咱们热热闹闹去玩几天。”
几个女儿连忙摆手，二姐笑着说：“妈，我店里最近忙着上新，走不开。”
连王建军都摇头：“我下周要去省里开会，怕是没时间。”
倒是林大发的小女儿、康家的小侄女都举着手喊：“我要去！我也要去香港！”
孩子们吵吵嚷嚷的，把桌上的气氛烘托得更热了。
林秀珠拍了拍手：“行！那就月底出发，等会儿我让陈姐把你们的名字都记下来，咱们提前订机票。”
苏妙坐在一旁，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她早就暗中收拾好了行李，计划着找机会跑路，可子轩要去香港，月底才出发，离现在还有一周，香港离这儿近，来回顶多三西天，等子轩回来，自己再找个“回娘家”的理由走，应该还来得及。
林秀珠像是察觉到她的沉默，转头问：“妙妙，你要不要一起去？也给子轩搭个伴。”
苏妙立刻回过神，脸上挤出笑：“妈，总务科里面最近活多，怕是走不开，您带着子轩玩得开心点就好。”
她不敢拒绝，也不敢多问，怕多说一句话就露出马脚，只能顺着话头应下来，心里却在盘算着：等子轩从香港回来，就立刻动身，不能再等了。
桌上的笑声还在继续，康全种正跟林大发聊着香港的老字号酒楼，孩子们还在讨论要带什么玩具。
苏妙端起茶杯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紧张——她知道，这场其乐融融的家宴背后，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而她必须在这些秘密被揭开前，尽快离开这个泥潭。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一场宴会下来康传宗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大家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个康家的六公子永远都是那么忠厚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