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另一边的不动如山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座老旧的墓碑静静立在角落，碑上的照片里，女人林月娥眉眼温柔，笑容明亮。

康全种与康传宗并肩站在碑前，身影在寂静的公墓里显得格外凝重。

阿彪识趣地守在公墓门口，既不敢走远，也不敢靠近，只能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他掐着时间算，老爷和六少爷己经在墓碑前站了整整一个小时，可两人始终像两座沉默的石像，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阳光开始透过云层洒下稀薄的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也落在父子俩紧绷的肩头。

他们依旧没有说话，目光紧紧锁在林月娥的笑脸上，像是要在这沉默里，把关于她的记忆再攥紧几分。

林月娥是康传宗的母亲，却并非康全种的妻子，可此刻血缘的差异在漫长的寂静里被彻底冲淡，只剩下一脉相承的沉重与不舍。

今早康全种叫上康传宗出门时，父子俩心里都清楚，这一趟或许意味着此后的生离死别，每一秒的沉默，都藏着千言万语没说出口的嘱托与决绝。+齐￠盛_晓￠说*惘￠ ~首-发?

眼看时间快到10点，阿彪又悄悄抬眼望去，忽然瞥见康传宗的手微微动了动——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着，似乎是有电话打了进来。

阿彪连忙收回目光，假装看向远处的树，不敢再多看一眼。

确实是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陈姨”。康传宗把手机递向身旁的康全种，声音低沉得像蒙了层雾：“爸，陈姨打过来的，妈和子轩应该到了。”

这是父子俩站在墓碑前一个小时里，说的第一句话。

康全种缓缓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才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嘈杂的背景音，紧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抢着钻了出来：“爷爷！爷爷！我们到香港啦！等一下奶奶和导游还要带我们去玩呢！”

是子轩的声音。

康全种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软了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陈姨在电话里轻轻哄着子轩：“子轩乖，先跟奶奶去二楼把行李放好，别吵爷爷说话。′咸,鱼/看¨书- ?追!最~芯′璋_踕?”

等那边的脚步声远了些，陈姨的声音才重新清晰起来，带着几分沉稳：“老爷，我们己经到香港了，一切平安。今天晚上我们会坐最晚一班飞机飞新加坡，香港只是中转站，您放心。”

康全种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只化作一句淡淡的叮嘱：“陈姐，他们两个……就拜托你了。”

“老爷您尽管放心，万事有我。”陈姨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又补充道，“对了，大妹过段时间也会去新加坡，到时候我们能互相照应。”

康全种“嗯”了一声，没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递还给康传宗时，目光落在儿子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阳光下，康传宗的轮廓分明，眉眼间满是英气——那双眼，和他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清亮又好看；那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又随了自己，一看便知是出身不凡的模样。

恍惚间，康全种想起了康传宗出生那天。

护士抱着襁褓里的婴儿递到他面前时，他一个在商场上从不露怯的人，竟红了眼眶，手都在抖。

他一遍遍摸着孩子软软的脸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康家终于有后了，他再也不会被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他康全种是个绝户。

可这份喜悦，后来渐渐被愧疚取代。

他看着康传宗从小他和妻子的冷战里长大，早早学会了隐藏情绪，扛起不属于他的责任；

看着儿子为了康家，放弃了自己想走的路，看着孩子一生都被仇恨侵蚀着。康全种心里跟明镜似的，儿子承受的这一切，根源都在自己。

墓碑前的风轻轻吹过，带着泥土的气息。

康全种收回思绪，眼神里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坚定——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儿子受累了。

所有的麻烦、所有的恩怨，都该由他这个当父亲的来收尾，他要把一切处理得干干净净，给传宗、给子轩留一条安稳的后路。

他拍了拍康传宗的肩膀，没说什么，却像是把所有的嘱托都融进了这个动作里。

随后，父子俩同时转身，朝着公墓外的车走去。

脚步比来时似乎轻了些，又似乎更沉了些。

阿彪见他们过来，立刻快步上前拉开车门，待父子俩坐好后，才小心翼翼地探着身子问道：“老爷，现在我们去哪里？”

康全种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似在默默平复心绪，又似在梳理接下来的路。

一旁的康传宗接过话，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去省里，首接走高速。”

车子缓缓驶离公墓，顺着公路往高速入口开去。

车厢里的气氛安静

得有些诡异，只有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和窗外掠过的风声。康全种依旧闭着眼，眉头微蹙，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盘算着什么；

康传宗靠在另一侧车窗，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始终没开口。

阿彪坐在驾驶座上，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偶尔从后视镜瞥一眼后座的父子俩，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敢稳稳地握着方向盘，沿着路线往前开。

高速路口的指示牌渐渐清晰，可这份沉默，却丝毫没有要被打破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