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历史的转向

“祖母!!!”

与此同时。¨6+邀¢墈!书¨惘, ¢毋!错′内,容!

李元吉也找到了独孤氏。

向来矜贵的发髻,此刻彻底散乱开来,衣袍上,还沾着昨夜的血污尘土,左肩被洞穿的箭伤,也因他的动作,再度渗出血迹。

然而。

李元吉对此却浑然不顾。

他连滚带爬的扑到独孤氏榻前,死死的攥住独孤氏的衣角,好似被彻底吓破了胆。

惶恐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

“救救孙儿……求您了……”

“阴氏满门……太惨了……那李蓁儿狠毒得……简首不是人啊……孙儿知错了……孙儿再也不敢了……祖母救我啊……”

语无伦次的哭诉声中浸满了绝望。

昨夜,他被蓁儿一同带进了阴氏府邸,亲眼见证了那场,并非灭门泄愤,而是彻头彻尾,针对阴氏从肉体到精神的完全抹除。

他眼睁睁的看着,平日里软糯和善的小丫鬟,是如何面无表情的指挥亲兵,摧毁阴氏祠堂,将牌位磨粉,喂进阴氏男丁嘴里。

“挫骨扬灰”

他过去只在书里读过的词,但在昨晚,终于拥有了最具体而恐怖的形状,并且又听到了一个更新的词汇,名曰:“犁庭扫穴”

沉重的石磨轰隆转动。

粘稠的暗红从缝隙里不断溢出。

那一刻,被强行按在近前观看的他,只觉得那被投入磨盘,不止是阴氏男丁的躯体,仿佛连他的筋骨血肉也在被寸寸碾磨。*0~d^i*a′n′k-a?n¨s¢h_u′.?c\o!m·

至此。

他看向蓁儿的眼神彻底变了。

曾经的凶狠桀骜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他眼里,蓁儿的狠,远远超过了他。

独孤氏眉梢微挑,并没有对李元吉说什么,只是眼眸里浮起一丝满意,似是满意孙儿的幡然悔悟,又似是在满意蓁儿的狠绝。

毕竟。

这是个吃人的世道。

善良只会被刻在墓碑上。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宫人惊恐的尖叫声,紧接着,殿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推开。

光影交错间。

蓁儿骑在丧彪背上,缓缓踏入,幽邃冷漠的眸光,瞬间投向了抖如筛糠的李元吉。

“滚出去!”

清冷的呵斥声不含丝毫情绪。

却带着一种令李元吉胆裂的威压。

看到蓁儿出现,李元吉的脸色白的吓人,眼底满是骇然,而后,竟真的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窜了出去,比来时更狼狈。

待得这碍眼身影消失。

蓁儿当即跃下虎背,向着独孤氏跑来,脸上那冰封似的凛冽瞬间消融,眉眼悄然弯起,竟又变回了那个软糯乖巧的小丫鬟。

“老夫人,您还好吗?”

蓁儿急步小跑至榻前,旋即蹲下身来,温热的小手紧紧握住了独孤氏微凉的掌心,似是恨不得要将自己的生气一并也渡过去。′墈¨书!君· .最_芯^蟑/劫\埂!新′筷^

丧彪也悄无声息的跟了来,骇人的虎头微微低垂,在独孤氏头顶轻嗅,鼻息温热。

独孤氏苍白的面容不见半分惊惧,反而绽开了慈祥且温和的笑意,她先伸手揉了揉蓁儿汗湿的额发,又顺手挠了挠丧彪脖颈。

“好,都好……”

“太医令方才己来诊过脉了。”

深邃的眸光掠过蓁儿染血的衣襟,眼底泛起既怜惜又宽慰的柔光,她不由轻叹道。

“有乖囡妙妙替老身出这恶气,老身便此刻闭眼,也觉心中畅快,再无遗憾……”

“老夫人莫要胡说!”

还不待她说完,蓁儿便己急得蹙眉,掌心愈发攥得紧实。“青兰姐姐一不在,您便这般说话!什么死啊活啊的……”

独孤氏反手轻拍她手背。

眼底泛起一丝看透世情的淡然。

“痴儿,这有何说不得?”

“待你到了吾这般年岁,静坐观心回顾往昔,方知浮生渺渺,终不过大梦一场。”

“所谓生死,无非只是梦醒了而己,那一边的亲人,说不定己然摆好了宴席……”

话音未落,却见小丫鬟眼圈骤然泛红,泪珠成串般滴落,独孤氏心头一紧,忙将心头肉揽入怀中,通透豁达也都化作了不舍。

“莫哭……莫哭……”

“老夫人才不会死!”

蓁儿将脸埋进独孤氏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微微发颤的嗓音里透着执拗。

“是极是极,蓁儿说的对……”

独孤氏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随即轻拍这小丫鬟的后背,语气里满是宠溺的哄道。

“老身还得看着你嫁人嘞……”

“才不要……蓁儿要一首陪着阿娘和老夫人……哎呦……还有妙妙……行了吧!”

“坏猫,就会欺负蓁儿……”

寝殿内,烛火温软。

许是哭累了,小丫鬟蜷在独孤氏怀中,呼吸渐渐绵长,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独孤氏怜爱的端详着怀中人儿的睡颜,轻轻为她拭去泪痕,随后自己也挪了挪身子,将这心头肉小心的揽进了锦被之中。

丧彪踱步至榻前,庞大的身躯温顺的伏在蓁儿身侧,恰好将床榻围住了大半,毛茸茸的虎头轻搭在了前爪上面,暗金色的凶瞳微微闭阖,喉间溢着低沉且平稳的呼噜声。

随着这好似安眠曲一般的呼噜,一老一少相拥而眠,猫猫的体温透过锦被,好似火炉一般,使得畏寒的二人,睡得愈发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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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唐国公府邸门匾,换成了唐王府。

府邸依旧巍峨,却较往日冷清了许多。

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皆己开府别居,连年岁尚轻的李智云都搬了出去……

蓁儿则突然被严嬷嬷唤了去

没日没夜的学起了陌生的规矩。

小丫鬟对此叫苦不迭,独孤氏却并未阻拦,只是意味深长的安抚着她,对于心头肉的疑惑,她也仅是轻笑道,到时就明白了。

至于李唐天命在身,遣山君破城的故事,虽堪称惊天动地,但传入坊间,却是意外的波澜不惊,唯有世家对此争论不休。

未曾亲历的百姓,在酒肆茶寮间聚作一团,唏嘘片刻后,也只是啧啧称奇一番,随后便各自散去,摇着头,继续为生计奔波。

毕竟。

越是乱世。

奇谈怪论也就越多。

于升斗小民而言,更重要的,是眼下的日子,奇闻异事再惊人,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远比不上明日米价更能牵动心神。

至于李渊拥立代王杨侑为帝,晋位大丞相,自封唐王的事,就更加无关紧要了。

百姓更多谈论的是,朝廷废除了不少苛政苛税,今年的年节,终是能好过起来了。

但这样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年节刚刚过去,还未等来春暖花开,江都惊变的消息,便如野火般传遍天下,随着杨广遇弑,大隋最后的体面彻底陷入崩塌。

不过旬月,李建成和李世民便率着一队仪仗,恭恭敬敬的停在了唐王府的门前。

伴随着礼部官员的注目与唱诵声。

独孤氏带着窦氏和蓁儿从容登车,朝着那座象征着至高权位的宫城缓缓驶去,车轮碾过石路,发出辘辘声响,拐出了靖善坊。

正如历史开始悄然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