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 章 白切黑的长公主(二)

“哒……哒……哒……”

伴随着银箸叩击案面的脆响。+l!u′o·q!i-u/y!d!.*c^o+m+

崔郑二人随着节拍轮流拍向酒盏。

周遭观战的世家子们,也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目光紧锁在那只青瓷酒盏之上,他们此刻的心弦,竟比场上对弈者绷得更紧。

连郑观音都无意识的攥紧了袖角。

但不得不说,崔郑二人身为世家子,皆是弓马娴熟之辈,反应力自是不差,十数回合过去,盏翻铃静,竟无一人失手错按。

“好反应!”

人群中不知谁先喝破寂静。

霎时间激起阵阵私语低呼,世家子们或拊掌或扼腕,与郑氏交好者,不禁感叹道。

“明进兄几度凶险……”

“吾看此局,元礼兄必胜无疑。”

话音未落。

便有崔氏的拥趸扬声反驳。“韦兄未免言之过早,崔兄虽偶有惊险,但风采依旧从容,反观元礼兄,倒是己有几分慌乱……”

议论声如春蚕食叶般沙沙蔓延。

唯有蓁儿神色依旧沉静,只是垂眸轻抚着气鼓鼓的猫猫,纤长白皙的指尖,绕着耳根转起圈来,猫猫不禁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但仅仅一瞬。

便被猫猫给憋了回去。

而后将脑袋猛的扎进了蓁儿臂弯。

【喵不想理你!】(? n?)

蓁儿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某听闻,元礼兄昨日又纳一房小妾,如今己凑齐天罡之数,个个貌美如花……”

就在这时,崔毅忽然含笑发问。·兰~兰-雯?穴` ¢已¨发·布/醉\歆·章/洁¨

“胡沁!我何曾……”

郑元礼神色骤变,他下意识看向蓁儿, 脱口反驳的刹那,掌心重重拍在了金铃上。

“叮铃!”

金铃清鸣未绝。

崔毅便己抡起鼓槌破空而下。

“砰!”

“唔!!!”

郑元礼的额头瞬间浮起红痕。

他死命搓揉着额头,整张脸既惊又怒,

但面对长公主的注视,他竟死死咬着牙关,硬是将涌至唇边的痛呼,给生生咽下。

西周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狗贼……尔敢使诈!”

郑元礼从牙缝里挤出指控。

崔毅却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笑意。

“元礼兄怎可污人清白?永安殿下方才可谓说,行令间不可闲聊……”说着,他转向蓁儿温和一笑。“殿下说是与不是?”

蓁儿茫然眨动着杏眸。

纤长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般轻颤。

“啊……好像是没说过……”

长公主软糯的尾音像是裹了蜜糖,而这副全然不谙世事的纯真模样,恰似一柄无形的小钩,精准的挠中了在场世家子的痒处。

“好好好,你我继续……”

郑元礼咬牙切齿的瞪向崔毅,转而面向郑观音时,勉强扯出一丝温和笑意。

“劳烦太子妃继续执令。/薪\完*夲¢鉮!戦_ *哽·新_嶵·快-”

郑观音的指尖微微蜷缩,但面上仍维持着端庄仪态:“郑郎君不必多礼,只是眼下不过嬉戏之乐,还望二位莫要太过较真。”

这话虽说得委婉。

但她心下却是止不住的腹诽。

她原以为崔毅最是守礼,谁料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行此盘外,气氛也变得剑拔弩张。

“哒……哒……哒……”

银箸击节声再度响起。

崔郑二人随着韵律探手取盏。

崔毅凝视着郑元礼的眼眸,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郑元礼则全神戒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心中暗誓绝不再中诡计。

但就在他翻盏欲放的刹那。

崔毅竟出乎意料的拍响了金铃。

“叮!”

清音未绝,郑元礼本能抓向鼓槌,但却捞了个空,只见崔毅早己将鼓槌抢下,带着破风声,狠狠劈向郑元礼额头处的青紫。

“啊!!!”

郑元礼应声倒地,双手死死捂住伤处,整个人如被投入油锅的活虾,剧烈翻滚,额角新伤叠旧伤,剧痛好似岩浆般灌入脑髓。

“违令!”

“汝敢违令!啊——!!!”

郑元礼蜷在案几下方怒目嘶吼。

“哎呀!元礼兄勿怪!”

崔毅顿时面露惊慌,而后赶忙上前将郑元礼搀扶了起来,语气里藏着几分歉意。

“是在下失误,一时情急,抢错了物件,算某违令,这轮便算元礼兄胜可好?”

郑元礼一把将崔毅狠狠推开,目眦欲裂的瞪着这惺惺作态的孽畜,浑身气到颤抖。

狗贼!尔还敢演的更假些吗!什么叫他娘的算你输了!你阿耶我白白挨了这一棍!

崔毅这番作态并未刻意遮掩。

因此,不止怒火中烧的郑元礼看得分明,连旁观的卢照行等人也都看了出来。

郑元义眉梢微挑,与身侧的王家兄弟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几位与郑氏有隙者更是毫不避讳的笑出声来,满是幸灾乐祸。

“好个失误!”

“崔兄当真是妙到毫巅!”

满园贵子皆是人精。

岂会看不出这精心设计的盘外局?

可正因如此,他们反倒更加觉的妙趣横生,比起那些风花雪月的陈腐游戏,这般暗藏机锋的较量,才是真正搔到了众人痒处。

当下便有人摩拳擦掌。

恨不得立时下场也玩上几次失误。

毕竟,在座众人,谁不是自幼在权谋中浸染长大的,这般既分高下,也决恩仇的把戏,可比投壶行令刺激多了。

“还请太子妃继续行令……”

看着双目赤红的族弟。

郑观音竟莫名觉得有些头疼。

好似挨棍的是自己一般。

“哒……哒……哒……”

银箸敲击案面的声响复又响起。

崔郑二人随着节拍,探手取盏,衣袂翻飞间,隐隐流露出几分肃杀与凝重。

此时此刻。

崔毅的眉宇间再不见丝毫戏谑。

方才那两次“盘外招”不过是宴间助兴的醴酪,若再不显露真章,不等明日,长安城里便该传出“崔氏子技穷使诈”的笑谈了。

在世家子的游戏里。

你可以装菜,但不能真的菜。

但见他翻盏迅捷利落,归位稳如泰山,即便郑元礼故意打乱节奏,动作也依旧沉稳,二十余合过后,周围渐渐响起低叹。

原先讽其“胜之不武”的议论,此刻皆化作“崔兄真乃妙人”的赞叹,卢照行等人神色逐渐凝重,郑观音也无意识的紧张了起来。

毕竟,郑元礼是她的族弟。

若明日能成功邀得长公主同游。

她在家族里的地位也将愈发重要,族里能给予的支持也会更多,那些向来精于算计的族老们,皆是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一想到新入东宫的那几位世家女,太子妃的唇角虽仍维持着完美的弧度,可眼底己然凝起薄冰。

人群之外。

李智云持酒独立,目光穿过纷扰,落在了那张看似懵懂无邪的娇颜上,他无奈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抹唯有自己才懂的苦笑。

满园贵子皆被那纯真皮相所惑,唯有他见识过“老师”的冷漠果决,此刻蓁儿越是天真无措,他心底的敬畏与悸动便越是翻涌。

春风卷起他的发梢。

仿佛也带来了那软糯的嗓音。

李智云忽的想起两年前的春日,蓁儿俯身教他新画法时,发梢掠过面颊的微痒。

“真是……惯会骗人。”

伴随着宠溺的轻笑。

李智云迈步走进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