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 章 你这脸比我都老

日头渐渐爬上中天。~q·u`s·h.u¨c*h,e`n¨g..^c\o?m`

阳光穿过藤蔓缠绕的廊架,在青石板路投下耀眼的光斑,如同撒落一地的金箔。

青兰牵着芽儿的小手缓步而行,唇角隐含笑意,仿佛透过芽儿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芽儿穿着鹅黄色的小襦裙,迈着紧张的小碎步,似是还不习惯这般好看的衣裳,她每走两步就要低头看看,生怕踢脏了裙摆。

新换的织金发带随着步伐轻晃,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微光,手臂稍一摆动,藏在金镯里的小铃,便会发出细雨绵绵似的沙沙声。

沿着回廊行去。

不时遇见各院的粗使丫鬟。

她们依旧穿着靛青布裙,头上系着头绳,腕间戴的银镯,算是她们仅有的首饰。

倒不是这些家生子出身的丫鬟买不起更好的,只是在这深宅大院里,什么身份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这都是定死的规矩。

唯有老夫人和夫人院中的大丫鬟,方能身着这绫罗绸缎,戴这精工首饰。

但这些丫鬟都是府里自幼栽培。

琴棋书画皆通晓,进退应答俱得体。

宴请世家贵族时,她们便是国公府行走的体统,主子眉头才蹙,她们便知要添什么茶,宾客酒杯稍倾,便晓得要避何等忌讳。

有些大丫鬟的气度。

甚至比寻常官家小姐还要强上三分。

所以,芽儿这一身鲜亮打扮,就显得突兀了起来,且不说,她是个陌生的外来户。~d.u_o′x^i~a?o?s+h_u`o·.′c^o~m¨

不过西五岁的稚龄,连自己的尿都未必憋得住,走路还不时的会被裙角绊个趔趄。

这般毛手毛脚的模样,莫说伺候主子,站在宾客面前,怕是都要丢尽阖府的脸面。

最让那些丫鬟心里泛酸的是。

芽儿腕上戴的绞丝金镯,胸口戴着的莲花玉锁,比后院那些姨娘的首饰还要精致。

众人看向芽儿的眼神愈发复杂了起来,有艳羡,有嫉妒,更多的则是难以置信。

面对这样的目光。

芽儿走的愈发谨小慎微。

浑身上下就好像被绳子绑住一般。

青兰也不提醒,只是看着这丫头憨憨的模样,觉得愈发好玩,且透着几分怀念。

她们这些大丫鬟。

谁不是从跌跌撞撞开始的。

尽管看着风光,可这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她们自己才能体会,既然早晚都要经历这一遭,倒不如让这小丫头提前习惯。

就在这时。

丧彪突然从假山后窜出。

犹如一阵清风,倏的穿过芽儿裙摆,发出玩耍邀请,在回廊里撒欢似的上蹿下跳。

虎头铃铛随着它的动作叮铃作响,猫猫也玩的愈发起劲儿,先是蹿上栏杆,后又跃上飞檐,低头看向铲屎官,发出几声催促。

看着猫主子这般愉悦。,暁\税/宅′ \哽+辛.最*快+

芽儿紧绷的小脸也渐渐舒展开来。

孩童的天性终究压过了拘谨,她提起裙角,迈着小短腿追着猫猫在回廊里跑了起来,发带随风飘扬,活似只欢快的小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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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孩儿绝不同意……”

待二人回到正院。

忽听得屋内传来怒音。

青兰猛的收住脚步,将芽儿往身后带了带,芽儿抱着丧彪,怯生生的缩起了脖子。

“你说不行就不行?”

看着怒目圆睁的李渊。

独孤氏微微抬首,手掌轻抚案几边缘,一双凌厉的鹰眸微微眯起,刀锋般的寒光自眸底渗出,透着几分睥睨。

“老身还没闭眼……”

“国公府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母亲!”

李渊喉结滚动,正要上前。

拍案声重重落下,茶盏震得哐当作响。

“跪下!”

国公爷干脆利落的跪了下来。

“怎得?”

独孤氏冷笑了一声。

斑白鬓发在阳光下泛着铁灰色。

“当了几年的唐国公。”

“竟连为娘的话都不听了?”

她忽然前倾身子,阴影如黑鸦般笼罩在李渊身上,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出来的。

“李渊……”

“可要为娘尊你一声国公爷?”

李渊被这话激得浑身一颤,眼眶瞬间便红了起来,看向独孤氏的眼神里逐渐溢满了痛心,他双手紧握成拳,语气哽咽道。

“母亲!”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孩儿怎舍得让您以身犯险,您若是出了意外,这便是在孩儿的心口剜肉啊!”

“剜肉?”

听到这话,独孤氏眼底的怒意更甚,她忽然抓起茶盏砸在了地上。“混账东西!”

“不过几个跳梁小丑!”

“也配堂堂国公爷剜心割肉?!”

“不可啊娘!”

“孩儿宁可自己出事,也不愿让阿娘以身犯险,今日您便是打死孩儿,孩儿也绝不能……”

话未说完,李渊便己嚎啕了起来,堂堂国公爷,此刻竟似稚子幼童般,哭的伤心。

李渊幼年丧父。

年仅七岁便遭群狼环伺。

能有今日的地位,全凭母亲独孤氏以铁腕护持,国公府里每一块砖石,都浸透着独孤氏的心血,从马夫到暗卫,阖府上下,尽是母亲亲手培植的势力,只为护李渊周全。

天下女子。

论谋略,论胆识。

除了那位文献皇后。

何人能及母亲半分?

对于独孤氏,李渊视若北辰,不仅是血脉至亲,更是半生倚仗,凡有一言交代,皆重若千钧,每思养育之恩,心底满是崇奉。

独孤氏欲要以身作饵 。

将楼烦郡的弥勒教众悉数引出。

这其中的风险,李渊怎肯让母亲背负,一想到世上再无母亲护佑,他的胸口便好似被重锤击中般,痛得几乎呼吸不得。

独孤氏望着跪伏在地的儿子,那几近崩溃的嚎啕声也似钝刀般剐着她的心。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七岁的孩童,在父亲灵前哭到昏厥的模样。

满腔怒火霎时化作一声长叹。

眼角细密的纹路也逐渐泛起了湿意。

“莫哭……”

“老身还没死呢!”

独孤氏缓缓起身,伺候在旁的绿竹赶忙上前,想要扶住她,但却被其猛的甩开。

“起来!”

“还要老身扶你不成!”

她走到李渊面前。

声音虽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李渊尝试了两次,奈何哭的太过用力,眼前阵阵发黑,居然有些乏力,察觉到老夫人的眼刀,绿竹赶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独孤氏抽出手帕,擦拭起儿子那满脸的鼻涕眼泪,眸底透着嫌弃,但指尖却不由得抖了抖,上次这般抚摸他,还是加冠那日。

“西十多岁的人……”

“倒学起三岁娃娃抹眼泪。”

“倒也不怕丢人现眼!”

“孩儿的丑态,母亲又不是没见过……

察觉到独孤氏逐渐温和的语气,李渊下意识的咧嘴笑了起来,竟吹出了个鼻涕泡。

独孤氏:(?_?)

见是见过。

但你这脸看着比我都老。

属实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