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 章 要哭的惨,更要杀的痛。
李渊被当朝圣人戏称为“阿婆面”,倒也不是空穴来风,除了这好似妇人般的绵软性子,这张脸也确实显着老得过分。~秒?蟑,截^暁-说′旺? .醉?芯\璋^結?耕~歆?哙?
或许是笑的次数太多,又或是常年在外的风霜被刻进了眉宇,他眼角的纹路层层叠叠,竟比年过六旬的独孤氏还要深刻几分。
此刻他仰着脸任由母亲擦拭。
笑的好不开心,就好似回到了儿时。
独孤氏捏着李渊的下巴左右端详,忽然嗤笑出声:“瞧瞧这满脸的褶子,当年给你取名时真该叫“李皱”才是。”
李渊闻言竟破涕为笑。
这一笑更是满脸褶子都挤作一团。
“娘亲叫什么,孩儿都爱听。”
原本凝结的气氛,逐渐舒缓开来。
独孤氏拉着李渊的衣袖,引他重新坐回汉榻,窗外微风阵阵,吹着桃树沙沙作响。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
绿竹无声摆开一套青瓷茶具。
“瞧你也哭累了。”
“且让你尝尝新得的顾渚紫笋。”
独孤氏说着,亲自执起茶则,从茶笼中取出几片早己烘好的茶饼,随后手腕轻转,将茶饼置于茶碾中慢慢研磨,认真且细致。
茶炉上的泉水渐渐沸腾。
独孤氏用竹夹取来些许橘皮,薄荷,细盐投入沸水之中,待水涌如连珠时,她手腕一沉,将碾好的茶末徐徐倾入……
霎时间。
茶香混着蒸腾的水汽弥漫开来。\微,趣,暁/税_旺~ ¢追?罪~芯,蟑¨截!
“看茶。”
待茶煮好,独孤氏执起青瓷茶瓯,将浮着沫饽的茶汤缓缓注入李渊面前的盏中。
似是明白了什么。
李渊双手捧起茶盏,只见汤色澄碧,映着母亲鬓边的银丝,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是茶汤在晃,还是自己的手在颤。
“青兰。”
听到堂内唤名。
青兰略整衣袖,低声嘱咐芽儿就在这院里待着后,便快步走了进去,眉宇低垂。
“奴婢在……”
“三日后,老身启程回大兴。”
“母亲!不可!”
李渊脸色大变。
独孤氏不顾李渊挣扎,自李渊腰间扯下一枚鱼符,头也不抬的抛向青兰,青兰身形未动,只抬手一抄,鱼符便稳稳落入掌中。
“让小武子他们动起来。”独孤氏瞪了一眼李渊,语气不紧不慢的继续道:“这消息要藏,但还要让鱼闻到腥味,明白了吗?”
“喏!”
青兰躬身领命。
随后便快步走了出去。
“母亲……”
李渊的喉头剧烈滚动着,眼底带着压抑的哀求,浑浊的泪水在沟壑纵横的脸上蜿蜒而下,鼻涕在胡须上挂出两道晶亮的细线。
独孤氏眼角微抽。
嫌弃的别过了脸,完全没眼去看。
谁知李渊愈发来劲,眼瞅着又要嚎啕,独孤氏“啪”的拍在案几上,震得茶汤溅出。,p^f′x·s¨s¨..c*o¨m?
“憋回去!”
“老身还没躺进棺材呢!”
李渊被这一喝惊得肩膀一抖,下意识的将鼻涕给吸溜了回去,独孤氏的脸都黑了。
但终究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以为圣人当真不知北境之事?”
“弥勒教乃疥癣之病,非猛药不可治,圣人岂能不知,不过是借着朝堂混乱,看看哪家和这弥勒教有染,好对症下药罢了。”
案几上的茶汤浮沫散尽,露了底下沉淀的茶末,独孤氏边说,边执匙缓缓搅动,锐利的眸底闪烁着几分晦涩。
“为臣之道……”
“不是把问题捧到御前。”
“而是要将御前的问题捧到自己手里。”
李渊逐渐冷静了下来。
看向母亲的眼神多了几分震惊,很显然,这“为臣之道”绝不是独孤氏会说的话,能说出此话,那就说明母亲有更大的图谋。
“吾儿,弥勒教之事……”
“你解决不了,也不能解决。”
“你是皇亲,但根在世家,不动是错,动也是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贼寇,钉死在北境,不得再让这脓疮溃烂!”
她倾身向前。
锐利的鹰眸里泛着冷光。
“你要给圣人时间。”
“你要让圣人看到我唐国公府的担当,你要把这笔无奈的“忠”字写在脸上!”
“待到朝堂之事落定,北境的兵权,朝堂的话语权,圣人就该重新掂量掂量了。”
李渊瞳孔微缩。
怔怔的望着母亲的面容。
这哪是什么晋身之策,这分明是母亲要以身为饵,为他铺就一条染血的路啊!
他止不住的摇头。
朝堂权柄算什么?北境兵权又算什么?他宁可永远做个闲散国公,只要母亲平安。
可这话刚一涌到嘴边。
就被独孤氏的眼神生生逼了回去。
“你以为老身单为朝廷做嫁衣?”
独孤氏忽的冷笑了一声,她用手指沾着茶汤,在案几上写画起了楼烦郡的地图,茶渍蜿蜒如蛇,将各个世家门阀连成蛛网。
“范阳卢氏,荥阳郑氏……”
“这些年来在北境安插了多少暗桩?”
“弥勒教的背后,必然是他们……”
李渊的脸色逐渐惨白,独孤氏分明是要他效仿曹操为父报仇之举,她要用自己的命,给他换一个名正言顺清洗北境的理由!
“记住……”
独孤氏突然捏住李渊下巴,眼底闪着骇人的寒光。“待大事落定,圣人发来旨意,你不仅要哭得伤心……”她一字一句的凝声道。“更要杀得痛快!”
“母亲!”
“何至于此啊!”
李渊满脸哀求的看着独孤氏。
独孤氏则颇有些恼火的瞪起了眼睛。
“你胡想些什么!”
“老身又不是非要赔上这条命!”
“能不死自然是好!”
“待杀光这些钓出来的鱼,老身伤成何样,何时断气,还不是你说了算!索性老身也没几年好活了!这还不懂吗!”
“孩儿省得!省得!”
李渊抓住独孤氏的衣袖,眼眶通红,平日里精于算计的眸子此刻蒙满了水雾。
“母亲定能长命百岁!”
“何苦说这些……这些……”
他喉头一哽,竟再也说不下去。
“没出息的东西!”
独孤氏似是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可那指尖还是不由得抚上了李渊的脸颊,而后满眼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老身原想着……”
“咱国公府能一首安稳下去。”
“可你姨母去得突然,杨广此子寡恩薄义,手段比其父还要狠辣三分!”
“吾儿,你当看清,不是我们要争,是不得不争,你若还想像从前那般韬光养晦,悠游自在,迟早有一日会被他逼死……”
李渊紧紧攥住了拳头,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否则也不会在河东郡暗蓄铁骑,让长子建成守在那,他只是不想以母亲为代价。
“若是小七还在就好了。”
独孤氏将茶盏饮尽,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向来凌厉的眸光流露出些许惆怅。
“那是条恶龙,卢郑两家想要对付他,哪有那么简单,区区一个弥勒教……”
文献皇后的离去,对唐国公府而言,同样是沉重打击,安稳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