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打神鞭杨方

封思启半眯着眼,斜躺在院中的竹椅上,任由那金色的光芒铺满全身,驱散着那接连下墓,从中带出来的阴寒。

那张人皮地图的修复并非易事。

陈玉楼动用了不少关系,才得知苏州有一位专攻古字画修复的老匠人,据说手艺冠绝江南。

鹧鸪哨师兄妹三人早已等不及,数日前便已启程,赶赴苏州,陈玉楼又整日忙于手里军阀们的地盘争夺。

偌大的庭院,一时竟有些冷清。

院门虚掩着,几声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竹椅旁。

“小友,好生清闲呐。”

一道熟悉又带着几分精明的声音响起。

封思启缓缓睁开眼,只见原来是离开有两日的金算盘,此时正笑呵呵的站在一旁,而他那身旁,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观那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身形不算高大,却长的匀称,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背上负着一截事物,用黑布包裹着,看不出是何物。

封思启坐起身,视线在那年轻人脸上一扫而过。

“您老,不是跟那托马斯回长沙了吗,怎的回来了,还有这位是?”

“自然是事情办妥了,这才回来。”

金算盘脸上的笑意更浓,又伸手一指身旁的年轻人,颇有几分得意。

“这是老夫的徒弟,杨方。”

封思启心中一动,这才想了起来。

他记得金算盘确有一个极其厉害的徒弟,同样身怀一双能在暗中视物的双眼,并且身手矫健异常,一手打尸鞭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原来是金前辈的高徒,杨方兄弟。”

不等封思启话音落下,那杨方已是上前一步,对着他便要躬身下拜。

“杨方代师父,谢过封大哥龙岭的救命大恩!”

他声音沉稳,中气十足,与他那看似年轻的外表颇有些不符。

封思启赶忙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扶住。

“杨方兄弟不必如此,我与金前辈也是过命的交情,墓中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杨方被他扶起,脸上依旧带着感激之色,只是退到了一旁,不再多言。¢秒=章?&节?°小@^说???网ee? 1#已*?:发=?布?@÷最_新@?·章·节+

金算盘这时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唉,老了,不中用了。”

他一屁股坐在封思启旁边的石凳上,捶了捶自己的老腰。

“这把老骨头,在平原上折腾折腾还行,要是真进了云南那十万大山,瘴气弥漫的鬼地方,怕是没等找着墓,就得先交代在半路上。”

封思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金老的意思是,云南一行……”

金算盘摆了摆手,神情却无半点遗撼。

“不去了。”

“云南那地方,云遮雾绕,山势诡谲,我这套寻龙点穴的本事,去了也派不上多大用场,你们有地图相助,加之小友那一身观山望气法,料想来寻得那献王墓不是难事。”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看向自己的徒弟杨方,眼中满是自豪。

“我这徒弟,跟我学艺多年,一身的本事,不输给任何人。”

“我这把老骨头去不了,便让他代老夫,随你们走上这一遭,也算是还了小友你的人情。”

封思启着实没有想到,金算盘会做出这般安排。

杨方的本事,他虽未亲见,但也知悉其中一二,加之能被金算盘如此夸赞,绝非寻常之辈。

再者说,此行他也不想让对方去,毕竟年纪确实大了,以后还是

少进古墓沾那阴气最好,只不过这老头纯瘾头大。

哪天要是手痒了,还想再干一票也是极有可能的。

“前辈言重了。”

封思启郑重的对着金算盘抱了抱拳。

“我代搬山,谢过前辈高义。”

闻言,金算盘只是嘿嘿一笑,随即又问起了准备工作。

“去云南的各项事宜,都准备得如何了?”

封思启答道,“物资工具,都已托付给陈总把头去办了,他手下人多,门路也广,这些事交给他,最是稳妥。”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封学文提着食盒从外面回来了。?_§如°<:文\网& £!首-?§发t+±

“小叔,饭菜买回来了,咱们趁热吃。”

他见到金算盘和杨方,也是愣了一下,经介绍后才恍然大悟。

随后几人便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开了酒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也热络了起来。

封学文对这位新来的杨方兄弟很是好奇,尤其是听闻对方也有一双能在夜里视物的眼睛,并且夜越黑约能看的清楚,更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杨方为人不算健谈,但几杯酒下肚,话也就多了起来。

他放下酒碗,沉吟片刻,便讲起了一桩往事。

“我师父的本事,大半都在这脑子里,至于手上的功夫,嘿,那就全靠我了。”

他这话带着几分玩笑,金算盘在一旁听了,也只是笑骂了一句“臭小子”,并未反驳。

“那还是前几年的事。”

只听杨方回忆道,“我跟师父在黄河两岸转悠,听闻下游有座唐代的王侯墓,早年被河水改道给淹了,后来河道又挪了回去,那墓才重新露了出来。”

“不过当地都传,那墓里邪乎得很,下去过几批人,没一个能活着上来的。”

封学文听得入了神,连追问道:“这么凶险,那你们还敢去?”

杨方笑了笑,灌了口酒再说。

“旁人是去送死,我师父却是去看风水。”

“他老人家只在岸上转悠了半天,就断定那墓虽被水淹过,但主墓室完好无损,肯定是个藏着大宝贝的水底龙宫。”

“只是那墓里,养出了一窝子的铁头龙王。”

“铁头龙王?”

封学文一脸困惑。

“就是一种常年活在水里的河魁,皮糙肉厚,脑袋跟铁疙瘩一样硬,寻常刀枪都伤不了它。”

杨方解释道,“而且那墓里积水颇深,盗洞打下去,跟个水井似的,人下去了施展不开,可不就成了那些东西的点心。”

“那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我一人下去了。”

杨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师父算准了时辰,说那半个时辰之内,水位最低,水流最缓。”

“我衔着一根通气的芦苇管,腰上绑着绳子,就那么顺着盗洞摸了下去。”

他讲到这里,即便是封思启,也都好奇不已,不由得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

毕竟,他从未盗过水墓,而这般凶险的水下环境,听着确实棘手。

“进了那墓室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水又冷得刺骨。”

杨方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我当时一落到底,就感觉脚下全是滑腻腻的淤泥,还有不少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骨头。”

“借着水面上透下来的一点微光,正好看见那主棺就摆在正中间的一座石台上,四周全是黑漆漆的水。”

“刚往前游了两步,就感觉水底下有东西朝我撞了过

来。”

“那力道,大得吓人,要不是我提前有了准备,卸掉了力,这一下就能把我的腰给撞断。”

“我当时就知道,是那河里的铁头龙王来了,当下也不跟它纠缠,仗着身子灵活,几个翻身就蹿上了那口石棺。”

“可那东西不止一只,我刚站稳,就看见水面上冒出七八个黑乎乎的脑袋,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就那么在水里盯着我。”

封学文听得手心冒汗,仿佛自己就置身于那阴森的水下墓室之中。

“然后呢?”

杨方嘴角微微一勾,拍了拍自己身后那用黑布包裹的长条物。

“那就得靠我这根吃饭的家伙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师父教过我,对付这种水里的邪物,不能跟它硬碰硬。”

“我当时就解下背上的打尸鞭,灌注力道,对着水面便狠狠的便抽了下去!”

“啪!”

说到兴奋处,他突然猛的一拍桌子,吓了封学文一跳。

“师傅传我的打尸鞭那鞭梢,是用百炼的精钢混着水银打造的,用以专破邪物的护身阴气。”

“我那一鞭子下去,水面上当场就炸开了一团水花,离得最近的那个铁头龙王,半个脑袋都被我抽烂了,血浆喷得到处都是。”

“可剩下的那些东西见了血,非但不怕,反而更加凶性大发,一个个跟疯了似的朝石棺上扑来。”

“我当时独站在棺材盖上,以不变应万变,鞭子舞得跟车轮一样,但凡有敢冒头的,一鞭子下去,保管它脑浆迸裂。”

封思启听到此处,不由得暗道,这杨方看着并非壮汉,但一手的力道竟能将那打尸鞭使出这般威力。

怪不得以后会得个诨号打神鞭。

“当时我就这么僵持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那些河魁终于知道厉害,不敢再往前冲,只在水里围着我打转。”

“我趁着这个空档,飞快撬开了棺材盖。”

说到此处,杨方卖了个关子,看向桌上的封学文。

“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闻言,金算盘在一旁抚着胡须,脸上带着笑意,显然对那段往事记忆犹新。

封思启没有说话,只是夹了一口菜吃下后,静静地看着他,静等下文。

杨方也没指望得到回答,自顾自地又说道:

“那棺材里,躺着一具穿着披挂战甲的干尸,身上挂满了各种玉器配饰。”

“而最值钱的,是他嘴里含着的一颗牛眼般大的定尸珠。”

“我当时也顾不上别的,伸手就把那珠子给抠了出来,揣进怀里。”

“可我刚一拿到珠子,那原本躺得好好的干尸,身体猛的就弹坐了起来!”

“甚至用它那大手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腕,对方力气大得跟铁钳一样。”

“而水底下那些铁头龙王,也象是收到了什么号令,又一次疯了似的朝我扑来。”

“我当时是前后受敌,眼看就要交代在那。”

“危急关头,忙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短刀,想也不想,就朝着那干尸的脖子捅了进去。”

“可那干尸的皮肉,比牛皮还韧,我刀尖捅进去半寸就卡住了。”

“当下心一横,我干脆弃了刀,交替了手中打尸鞭,使出一招大力劈山,一鞭子将那干尸的整个头都给打进了胸腔内,见得那干尸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抓着我的枯爪松了不少。”

“我赶紧趁机挣脱,又对着扑来的数只河魁打了过去,见得血花飞溅,最后想也不想,一个猛子就扎回了水里,顺着来时的路就往回游。”

“等师父把我从盗洞里拉上来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快冻僵了,而嘴里那根芦苇管,也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

方一口气说完,端起碗,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