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谁是奸佞

张郃闻声转头。

一张俊朗非凡的脸庞映入眼帘。

正是奉徐庶命令来洛阳打探军情的王濬。

张郃对于徐庶还是颇为尊敬的。

想了想,扭头对小黄门严肃道:

“我并不住在宫内,说谋害我有些过。”

“但此台之高峻,全城瞩目,一旦坍塌,必对军民之心有所影响。”

“谨慎起见,请你即刻召集所有留守的宫人,我要一一查验来历。”

小黄门哪敢违逆留守大将的军令,只能拖着老迈的身躯去摇人。

不过片刻之后,洛阳宫残存的百余名宫人悉数到场。

张郃放眼一望。

脑海中只有四个字:

老弱病残。

于是扭头对王濬道:

“若有细作在这里头,怕也只能做些传递机密情报的事情,无力摧毁高台的。”

王濬闻言立即承认错误,又猜测道:

“若是外头的细作所为呢?”

“宫中老弱不足以毁台,也不足以戍卫宫禁,说不定被人潜入破坏而无所察觉。”

张郃闻言再次皱眉

“士治言下之意,莫不是要大索全城?”

王濬厉目道:

“不得不防。”

张郃揉了揉两额,颇有些心累。

捉拿细作是必要的。

但放在眼前这个局面下。

又似乎不是那么必要。

非要较真的话。

只怕除了他张郃和王濬等少数忠心大魏的将臣以外。

谁都有可能成为细作吧?

何必呢……

就在此时,方才那个年老的小黄门忽然带着另一个同样老迈的匠人走了回来。

一番介绍,原来此人曾在灵帝时期参与西园的建造,擅长工巧之术。

也即“西园卖官”的那座西园。

张郃便让他去高台的废墟去一探究竟。

那老匠只是观望了片刻,便有了结论:

“将军,此台并非被风吹倒,也非人为破坏,乃是自身结构失衡,故而倒塌。”

“失衡?”张郃闻言看了一眼王濬。

“明明已经多次加固,为何还说失衡?”

老匠叹气道:

“此台原本就造得精巧,每一根木的重量,每一处榫卯的打磨,都是锱铢必较。”

“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

“若无外力干扰,台成之后自可保持平衡,随风轻摇而不倒。”

“可惜修补者不知个中玄机,又不仔细考究,擅自增补木料,反而打破了原本的平衡。”

“说实话,此台在修补的时候,就该倒塌了。”

“能坚持两三年方才倾倒,只能说是借了将军的鸿福了!”

莫名被人拍了一记马屁,张郃非但不喜,反而皱眉更深。

那老匠和老小黄门自以为说错了话,不由惶恐起来,连连谢罪。

但张郃哪里是恼两个老人呢?

不耐烦地吩咐宫人清理干净废墟,便匆匆离开。

“将军,将军留步!”

王濬很快追了上来。

“将军忧思若此,莫不是触景生情,忧虑山河破碎?”

张郃闻得此言,郁郁说道:

“山河何曾破碎?破的只是魏室的神器罢了!”

王濬微微眯目:

“将军话里有话啊?”

张郃猛地顿步,道:

“士治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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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虽有几分先祖的雄烈和权谋,但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做事缺乏长远规划,容易被奸佞小人所蒙蔽。”

“反观刘备之子,在长安垂拱而治,手下皆是贤臣良将。”

“继位不过三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俨然要三兴汉室了。”

“两相对比,我怎能不忧心如焚?又怎能不对君侧小人深恶痛绝?”

垂拱而治……吗?

王濬有特殊的渠道了解长安那位皇帝的状况,心中不由打了个问号。

但不苛求细节,只看表象。

这几年大汉的勃发姿态,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不过这不是眼下的重点。

见张郃已经动了气,他便打铁趁热问道:

“这里自有你我二人,将军何不把话说得明白一些,到底谁是君侧的小人?”

张郃轻嗤一声,却摆手不语,扭头便走。

王濬见状,语气蓦地一变:

“前不久王司徒病故,朝中有人说司马抚军听闻噩耗,悲痛欲绝,日日垂泪,几乎哭瞎了眼睛,颇有贤长之风。”

张郃再次顿步,诧异道:

“王公……去了?”

但很快就意识到后面那句话的含义,当场跺脚大骂:

“无耻小人,岂会真心为贤者哭丧?分明是见三公之位出缺,迫不及待往上爬罢了!”

王濬不置可否。

继续陈述:

“司马抚军去年自请北上燕、代、上谷、渔阳四郡国劳军,靖边,颇有成绩。”

“今岁还成功招募了万余鲜卑和乌桓骑士,得到陛下嘉奖,增其号为抚军大将军。”

张郃听罢更是气炸:

“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他司马懿是个什么人吗?”

“便是有此功,那也是过大于功。”

“便是有公心,那也是私心大于公心。”

“今上若倚重此人为护国柱石,就不怕如修补陵云台的拙匠那般,越修补越要倒塌吗?”

王濬顿时露出惶恐之色。

仿佛害怕背负指斥乘舆的罪名。

只是低声喃喃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而张郃骂了一轮,气头一过,也是暗暗有些后怕。

但仔细一想,以自己如今这般田地,便是真的指斥乘舆,又有谁能来洛阳治罪呢?

谁还敢来洛阳?

再抬头看着故作姿态的王濬,心有所悟,眯目道:

“徐元直,果真奈何不了司马懿吗?”

……

徐州,下邳。

一艘油船停泊在泗水边上,走下来一老二少三人。

老者白发稀疏,且长度明显比普通人短一截。

走起路来,数步一回头,也不知道顾忌身后的什么。

两个年轻的则头发茂密,走路虎虎生风,充满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其中一个疏眉阔额的胖子,好几次要走到老者前面。

却被同伴死死攥着衣袖给拉了回来。

次数多了,未免有些生气,恼道:

“张叔嗣,你走你的道,我看我的景,拉拉扯扯作甚!”

张叔嗣,也就是张昭次子张休了,闻言往前努了努嘴,道:

“此番我等专程来徐州奔丧,虞公乃是王公的故吏,当然以他为首。”

“我家大人与王公有旧,我代父吊丧,是晚辈,自然要在虞公之后。”

“至于你嘛……”张休看着大大咧咧的诸葛恪。

微微摇头道:

“我从未听闻诸葛太守与王公有什么交情,你硬要跟来我拦不住,可你凭什么走在我等前面?”

“凭什么?”诸葛恪重复一声。

“就凭我父为国守土有功劳,而你们都只是酒席上的空谈之士!更有甚者,还曾丢脸丢到人家小辈面前了!”

此言一出,走在前面的虞翻顿时转身怒目看来,满脸通红。

但见诸葛恪挑衅般地瞪了回来,心下一虚,却又一声不吭地转身,加快脚步往下邳城走去。

张休欲追,结果被诸葛恪一把揪住,笑嘻嘻道:

“那王司徒死都死了,吊丧也不急于一时。”

“沂水圯桥就在这附近,听闻当年张良就是在那里遇见黄石公,得传《太公兵法》。你我何妨去那里追觅一番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