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菩萨有那么多眼睛,一定能看到我们的苦吧?

段云和许莜莜这对年轻侠侣更是看得目不暇接。

段云凑近车窗,看着履带在深雪中犁出深深的沟壑,留下笔直的车辙,啧啧称奇。

“自行如飞,雪深没膝亦不能阻,真是奇迹!”

许莜莜则对车厢内精巧的布置更感兴趣,脚下柔软的绒毯,檀木座椅包裹着软垫,固定的书案茶具等等...她轻声对段云道:

“师兄,坐在里面,竟感觉不到多少颠簸,比骑马或者坐寻常马车舒服太多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短暂的惊叹后,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驾驶位上的沈浪身上。

这位国公麾下的聚罡境干将,现在变成了专职司机。

只见沈浪左手紧紧抓握着一根刻满符文的金属杆。

那些符文随着他罡气的输入,正散发出时明时暗的微光。

众人看得分明,车辇是前进还是停止,速度是快是慢,竟然完全取决于他左手向这根符文杆输入的罡气强度与持续性!

罡气注入强而稳,车辇便轰鸣加速;罡气减弱或收回,车辇便缓缓减速直至停止。

众人眼中异彩连连,这简直是另一种形式的“驭气而行”!

而在沈浪的右手边,则并排排列着好几根操作杆,他右手或推或拉,动作简洁有力。

众人观察了一会儿,便看懂了其中门道:

当沈浪将其中两根主要的操作杆同时向前压下时,履带车便沿着直线向前。

若他将一根杆前推,另一根杆后拉、或者保持原位,巨大的车体便随之开始转向,履带在雪地上划出优美的弧线!

这奇妙的操控方式,让他们这些传统的习武之人都看得目眩神迷,深感武道之外,竟有如此精妙的力量运用之道。

与车厢内众人的紧张、好奇与兴奋相比,车厢深处软榻上的陈策则显得无比惬意。

他舒坦地半躺着,一旁的小几上摆放着几样时令干果,他随手拈起一枚,悠闲地放入口中咀嚼,欣赏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雪景,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这车辇是他亲手设计、由工匠们倾力打造、并由药老改进的符文技术驱动的结晶。

每一处细节他都了然于胸,自然没了那份初次体验的新奇感,而且作为前世坐惯了汽车的人,乘车本身对他而言毫无新鲜。

不过,他内心也不得不感慨:这车辇可比他前世坐过的任何汽车都要高端大气上档次。

想到日后行军打仗,无论是运兵还是自己亲临前线,都能在这移动的行宫中舒舒服服的躺着,陈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不能享受享受吗,真不错啊~”

……

强巴的前半生,是在高原刺骨的寒风中,在“夸啦啦”的脚镣锁链声中开始的。

他的出生,并非家庭的喜悦,而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管事老爷...孩子生了,是个男丁...”奶奶卑微地匍匐在地,将家里积攒的全部家当高高捧起,这是强巴的出生税。

“求求您,孩子他爹...还在寺里受罚,能不能...能不能让他回来看看孩子?就一眼...”

回应奶奶的央求的不是仁慈,而是一记响亮的鞭响抽在旁边的地上,扬起尘土。

僧人冷漠地开口,“看孩子?哼!你男人欠寺里的劳役债还没还清一半,就敢偷懒怠工,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奶奶最后拿回家的,只有一条沾着暗红污迹的皮鞭。

人死了,债却没消。

强巴父亲的债自然要算在他老婆和刚出生的强巴身上,僧人传话,要么把钱带过来,要么把鞭子带过来,以身抵债。

强巴的母亲看着怀里嗷嗷待哺的儿子和绝望的婆婆,默默地捡起了那条染着丈夫血的皮鞭。

她用枯瘦的手指最后一次抚过强巴皱巴巴的小脸,将孩子塞回奶奶怀里,便转身消失在了家门后,再也没有回来。

从此,年迈的奶奶承担着爷孙两人份的劳役。

她像一头耗尽生命的老牛,把从牙缝里省出的的食物糊糊,一点点喂进强巴的嘴里。

强巴在饥饿、寒冷和随时可能降临的鞭打中,像石缝里的野草般顽强地生长着。

他的童年没有玩具,没有欢笑,只有深不见底的饥饿。

十几年的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不是少年的活力,而是嶙峋的肋骨和黝黑粗糙的皮肤。

佛诞日这天,奶奶用积攒了不知多久的一小撮酥油,换来带强巴去拜佛的机会——这是奴隶们难得被允许靠近神圣佛殿的日子,可以向菩萨祈求解脱苦难。

强巴被奶奶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拉着,走过奴隶圈禁区肮脏的小路,眼前豁然开朗。

宏伟的寺庙矗立在阳光下,金顶在高原的蓝天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巨大的鎏金佛像在殿内俯视众生,壁画上的天女衣袂飘飘,空气中弥漫着酥油的香气。

在攒动的奴隶人群中,强巴看到了兰尕。

她是打铁奴的女儿,比强巴略小,同样瘦弱,但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未被完全磨灭的生气。

她的父亲在寺庙的铁匠坊里日夜劳作,为僧兵铸造农具,她还有一个哥哥,叮当声是兰尕和哥哥成长的背景音。

兰尕看到了强巴和他奶奶,怯生生地靠过来,带着一丝希冀对强巴说,“强巴,你待会儿拜佛的时候,能帮我多拜拜吗?”

“求求菩萨,让我阿爸少挨点鞭子,他的背,快烂了...”她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虔诚笑道,“菩萨有那么多眼睛,一定能看到我们的苦吧?”

强巴看着兰尕,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尊巨大的佛像。

佛像的面容在缭绕的香烟后显得格外慈悲安详,低垂的眼睑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悲悯,俯视着下方如蝼蚁般叩拜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