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万众讨伐来俊臣

第199章万众讨伐来俊臣

刘建军解释道:“咱们所担忧的无非就是我刚才说的这三点。

“第一,保密性或者说安全性,第二,能不能成功,能不能毕其功于一役,第三,事后的功劳。”

刘建军说这话的时候也在看向武承嗣。

武承嗣则是盯着他,没说话。

刘建军接着说道:“其实,这三件事都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不光你乐意,咱们沛王殿下也乐意。”

“请说。”武承嗣开口。

“再拉一个人入伙。”

李贤和武承嗣都没想到刘建军会突然提出这个。

尤其是武承嗣,他盯着刘建军看了许久,想从刘建军的眼神里看出他的企图。

但很显然,这不太可能。

他问道:“谁”

“太平公主!”刘建军一语惊人,“并且,将主导权交给太平公主,她说什么时候发动行动,咱们就什么时候发动行动。

“这样一来,咱们双方都不知道行动什么时候开始,保密性这一块儿就有了极大的提升。

“至于成功率和事后的功劳,就更好说了,太平公主主导了这次行动,功劳自然是她拿大头,而且,以她在陛

刘建军简单的解释了一嘴,然后便目光定定的看着武承嗣:“只要能把太平公主殿下拉进来,咱们沛王殿下,就跟!”

武承嗣看向李贤。

李贤下意识点头。

武承嗣默然,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显然也在考量这其中的利弊。

李贤尝试着站在武承嗣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

武承嗣肯定是不知道自己和太平早就达成结盟关系了的,所以,在他的视角来看,自己这是又拉拢了一个李唐宗室的人来助阵。

而且太平的身份比较暧昧。

她虽是李唐宗室,但终归是女儿身,虽然上次嫁武攸暨没有成功,算不上武家人,和武承嗣一边不够亲近,但从前夫薛家论起,那也是和来俊臣有仇之人。

毕竟,宗室造反案中,来俊臣也出力不少。

所以,太平理论上来说,也是和众人同一战线的人,从这个角度出发,李贤觉得武承嗣同意的概率应该挺大。

李贤又尝试着站在刘建军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儿。

他很明显就是利用了武承嗣不知道太平跟自己结盟的消息,表面上是把所有的主动权交给了太平,但实际上……

这不还是左手倒右手么

以太平的受宠程度,到时候就算落个最差的结果,事情失败,武皇也不会对这事儿上纲上线。

刘建军这人,真是鬼精鬼精的。

果然,没等李贤思考太久,武承嗣就已经开口了。

“刘长史此议……甚为巧妙,只是,太平……她会愿意掺和进来吗”

刘建军耸耸肩,又掰了一瓣橘子扔进嘴里。

“不试试怎么知道更何况,来俊臣这条疯狗,谁知道他下次掷石头会砸中谁的名字除掉他,对大家都有好处。太平公主殿下虽不直接涉足朝堂,但维护宫廷安宁,清除陛下身边的奸佞,她身为帝女,亦有责任。”

武承嗣沉默片刻,终于重重一点头:“好!就依刘长史之言。本王会亲自去拜访太平,陈说利害,尽力说服她出面主持大局。”

李贤心想,联络太平那边由自己出面不是更为稳妥,但他看刘建军没说话,他也就同样没说,改口道:“若太平首肯,本王义不容辞。”

“如此甚好!”

武承嗣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虽然这笑意背后藏着多少算计犹未可知,但至少在目标上,双方暂时达成了一致。

李贤看得出来,来俊臣丢石头砸到了他的名字上,让他也感觉到了一些压力。

他又与李贤刘建军简单商议了几句联络方式和后续步骤,便起身告辞,匆匆离去,显然是急着去布局,尤其是要去说服太平公主。

送走武承嗣,书房内只剩下李贤与刘建军二人。

刘建军就像是知道李贤会疑惑什么似的,解释道:“他找到咱们这儿来,就欠了咱们一份人情,让他自己去找太平,又能让他再欠下太平一份人情,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以太平那鬼精的性子,只要武承嗣去劝她的时候顺带说上一句你沛王也同意入伙了,她就能瞬间明白,这武承嗣是你送过去敲竹杠的冤大头,肯定卯足了劲儿宰他,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而武承嗣去的时候会提你的名字吗肯定会,他现在巴不得多一点人去扳倒来俊臣呢。”

李贤彻底明白了。

刘建军太坏了。

……

接下来的几日,洛阳城风平浪静。

来俊臣又当了新郎官,消停了一段时间,武承嗣忙着拉拢太平,听说进展不是特别顺利,也一度陷入了僵持。

当然,后者的原因,是刘建军嘱托太平,让她先吊着武承嗣的。

至于原因,李贤没问,刘建军肯定有他的道理。

但紧接着,又有另一件足以轰动朝野的事情发生了。

又一人拜相了。

昔日江南道巡察使,狄仁杰。

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刘建军说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狄仁杰本身务实能干,加之此时朝中宰相之位因李昭德外派、苏良嗣根基未稳,且需要平衡各方势力,武曌也确实需要一位既有能力、声望,又暂时未深度卷入当前储位之争的能臣入阁。

狄仁杰的拜相,顺理成章。

沛王府内,李贤自然是欣喜的。

狄仁杰位列宰辅,意味着他们在朝堂中枢又有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支点。

如今朝中,李贤已知的属于自己一方的宰相,已经有了狄仁杰和苏良嗣,李昭德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从目前来看,他似乎也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三位宰相支持。

这是李贤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都不敢想的事儿。

但现在,他却还只是一个空有雍州牧虚职的闲散王爷。

李贤只觉得自己能在巴州遇到刘建军,简直就是此生最为幸运的一件事。

……

狄仁杰拜相后的日子依旧还算风平浪静,他深谙藏锋之理,在相位上只谈公务,不涉党争,对谁都客客气气,俨然一副“纯臣”模样。

就连李贤在公开场合遇见他,也只能得到标准而疏离的宰相礼节,仿佛昔日长安的默契从未存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狄仁杰越是低调,在某些人眼中,反而越是可疑。

来俊臣这条嗅觉灵敏的疯狗果然又盯上了狄仁杰这位新任的宰相,狄仁杰的擢升,本就让他感到不安,加之武承嗣那边似乎隐隐透露出对他的不满,来俊臣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又来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贤觉得来俊臣还挺能干的,他先后招惹的三位宰相,竟然都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日,来俊臣麾下的酷吏在“例行”搜查一名因小事获罪的官员家宅时,“意外”搜出了几封“密信”,信中虽无明确谋逆之语,却多有对时政的牢骚抱怨,更关键的是,信末提到了“狄公”二字,虽未明指,但在来俊臣的“解读”下,便成了与宰相狄仁杰暗中交通、诽谤朝政的铁证。

“证据”一经“坐实”,来俊臣立刻精神抖擞,连夜罗织罪名,写成奏表,天刚蒙蒙亮便迫不及待地入宫面圣。

不得不说,来俊臣果然深得武曌信任。

他这边一告状,武曌这边立马下令,狄仁杰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宰相,就被锒铛入狱。

……

狄仁杰被捕下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洛阳,沛王府自然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

甚至沛王府还比其他人知道的更为详细。

就在消息传遍洛阳的前一夜,一位身着斗篷、形色匆匆的年轻人叩响了沛王府的大门。

狄仁杰之子,狄光远。

一见李贤,狄光远便除去斗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先泣:“殿下!求殿下救我父亲!”

他双手颤抖着捧出一件看似普通的袍,声音哽咽,“家父蒙冤下狱,在狱中受尽折辱……这是他设法送出的血书!来俊臣逼他认那莫须有的谋反之罪,父亲为保性命以待天日,只得暂且虚与委蛇……殿下,如今能救父亲的,唯有您了!”

李贤连忙扶起狄光远,接过那件沉甸甸的袍。

他展开那藏在夹层中、以血写就的布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陈述冤情与来俊臣构陷的伎俩,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顶门。

“光远放心,怀英先生乃国之柱石,更是本王敬重之人,本王绝不会坐视不理!”李贤斩钉截铁地保证,随即看向刘建军,“刘建军,你看现在该如何是好是否立刻联络我们的人,上书弹劾来俊臣”

刘建军仔细查看了血书,随后却摇了摇头,对狄光远道:“狄公子,你现在立刻拿着这血书,不要找别人,直接去宫门,就说有关于狄相谋反一案的重大密报要面呈陛下!”

狄光远一愣:“这时候……寻常人等又如何能进得了宫门面得了圣我来求救沛王殿下就是因为……”

狄光远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建军打断:“寻常人自然是不行,但告密者可以!”

狄光远瞬间反应过来,问道:“刘长史是要我……去告密”

“对,来俊臣必然在宫中有耳目,你若以求助的姿态去找其他大臣,消息很可能被拦截,甚至给你父亲带来更大的麻烦,唯有告密,才能最快、最直接地见到陛下!”

刘建军语速很快,接着解释道:“陛下多疑,但对这种直呈御前的‘密报’向来重视,你只需将狄相如何被屈打成招、又如何用计送出血书的经过原原本本告知陛下,陈明冤情即可!这是眼下最快,也可能是唯一能救你父亲的方法!”

狄光远也是聪慧之人,瞬间明白了刘建军的用意,他咬了咬牙,重重磕了一个头:“光远明白了!谢殿下!谢刘长史指点!我这就去!”

……

看着狄光远重新披上斗篷,匆匆消失在夜色中,李贤的心依旧悬着:“此举……能成吗万一母皇不信……”

“光远是狄仁杰的亲儿子,他的告密本身就极具冲击力。血书在此,狄仁杰认罪又翻供的理由合情合理——不求生,何以雪冤”

刘建军深吸一口气,眼中闪动着算计的光芒,“更重要的是,火候到了!来俊臣已经成功把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连他曾经的‘盟友’武承嗣都因掷石问名之事感到威胁。现在,狄仁杰这桩冤案,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贤一愣。

刘建军呷了口水,眼神锐利,解释道:“我让太平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李贤一愣:“你等的……是怀英先生下狱”

“准确地说,是等来俊臣对咱们的人动手。”

刘建军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只有当他真正触动了足够多人的利益,甚至威胁到陛下觉得‘好用’的能臣时,反击他的时机才算真正成熟。狄仁杰这根钉子,分量足够重了。”

他看向李贤,目光灼灼:“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借这件事,卖狄仁杰一个人情,才好更牢固的抓住他。

“总算现在一切顺利,也是时候让太平点头了,立刻想办法通知太平,可以收网了,让她答应武承嗣,联合所有被来俊臣威胁过、迫害过的人,一起上奏,扳倒来俊臣!”

……

狄光远怀揣血书,以“告密”之名叩阙求见,果然被迅速引至武曌面前。

几乎就在狄光远觐见的同时,太平公主府和魏王府的车驾也动了起来。

得到“可以发动”信号的太平公主,不再拿捏姿态,她亲自入宫,面见武曌,以帝国公主的姿态,痛陈来俊臣及其党羽目无尊上、横行洛阳、甚至惊扰宗亲的种种恶行,言辞激烈,直指其心腹大患。

武承嗣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联合了武三思,以及一众早已对来俊臣心怀恐惧和不满的武氏子弟、禁军将领,还有那些曾被来俊臣“掷石问名”威胁过的官员,联名奏疏如雪片般飞入宫中。

一时间,请求严惩来俊臣的呼声,从宫廷到朝堂,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声势。

武曌将所有人召集在了一起,她端坐在贞观殿的御座之上,面色阴沉如水。

殿下,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有泣血陈情的狄光远,有凤目含煞的太平公主,有看似义愤填膺实则各怀心思的武承嗣、武三思,有以苏良嗣为首、面色沉凝表示担忧朝局的多位大臣,甚至还有一些平日里唯唯诺诺、此刻却壮着胆子附议的中低级官员。

李贤自然也在其中。

狄光远率先以头抢地,泣声道:“陛下明鉴!家父受刑不过,为存残躯以见天日,不得不暂认虚罪。然谋反大逆,天地不容!家父忠心,可昭日月!此血书便是明证!来俊臣罗织罪名,屈打成招,意在构陷忠良,祸乱朝纲,请陛下为家父做主!为天下蒙冤之士做主!”

武曌沉默着,示意近侍将血书呈上。

她展开那方布帛,上面斑驳的血迹刺入眼帘,脸色一阵变幻,但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而这时,太平公主清晰而愤慨的声音又响起:“来俊臣纵容恶奴,横行街市,惊扰士子,蔑视宰辅……如今更是构陷宰相,动摇国本!此獠不除,朝廷威严何在陛下圣明何在”

武承嗣、武三思等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人多势众,汇成的声浪同样不容忽视。

苏良嗣等大臣则相对克制,但联名奏疏中列举的来俊臣罪状,条条清晰,证据确凿,远非以往零散的弹劾可比。

终于,武曌缓缓闭上眼。

她需要酷吏来制衡李唐旧臣,来打击潜在的反对力量,来维护她来之不易的皇位。来俊臣曾经是她手中最快、最锋利的一把刀。但这把刀,如今已经失控了。

它不再仅仅砍向她的敌人,也开始伤及她需要倚重的臂膀,甚至威胁到了武氏子弟,引起了皇室、宗亲和朝臣的集体反弹。

众怒难犯。

更重要的是,来俊臣的所作所为,已经开始损害她作为皇帝的声誉和统治的根基。

安金藏之事余波未平,狄仁杰血书又至,若再纵容来俊臣,天下人会如何看她武曌

一个只听信谗言、残害忠良的暴君吗

她登基之初营造的“广开言路”、“任用贤能”的形象,不能毁在一条疯狗手里。

权衡利弊,舍车保帅,似乎并不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刘建军算无遗策,火候到了,这把烧向来俊臣的滔天大火,终于借着狄仁杰冤案这把干柴,由太平公主点燃,由武承嗣等人鼓风,由所有深受其害或恐惧其威的人合力,彻底燃起,最终,就将由武曌亲手,将这柄已生反噬之心的毒刃,彻底折断!

但李贤看她的表情,似乎却还在犹豫。

她……

到底在犹豫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