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当街暴揍冯小宝

第197章当街暴揍冯小宝

洛阳城内的风云,李贤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安金藏没死,被太医署的人救了回来。

李贤有些惊奇,当时安金藏剖腹的时候李贤是在边上的,很确定他是真正的在“剖”,把整个肚皮剖开,甚至连肠子都流了出来,否则也不会震慑到来俊臣。

但即便这样,他也被太医署的人救了回来,看来太医署的人医术并不下于刘建军。

安金藏没死,他剖腹的消息就被压了下去,所以这事儿并没有传播开来,造成的影响也并不大。

朝野之间依旧向着荒诞无稽的方向狂奔。

因为修建明堂和抗击突厥有功的冯小宝得到了重用。

李贤是打心眼儿里不愿称呼冯小宝为薛怀义的,薛这个姓氏,戴在他的身上,在李贤看来是对薛姓的一种侮辱。

且不说这个薛姓是来自太平的亡夫家。

就说那个驻守在北方,在太宗时期就崭露头角,在父皇时期更是三箭定天山,让九姓铁勒从此不再为边患,打下大唐赫赫神威的薛将军,他的薛姓就不配被一个男宠所冠。

但,无论李贤怎么抵触,现如今的冯小宝,就是被称为了薛怀义。

以武曌面首的身份。

这样一个小人得了志,那自然是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

武曌最开始给他安排的身份是僧人,既然是僧人,自然就是要住在寺庙里的。

但这人哪能在寺庙坐得住

于是,他联系了以前一些相熟的市井流氓,将他们也私自剃度。

这么一大帮子人聚在一起,吃斋念佛是不可能的,他们每天骑着高头大马,跑到街上横冲直撞,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谁若是躲得不及时,被他们撞得头破血流也就罢了,还少不了挨他们一顿打。

最为让人咬牙切齿的,是他们尤其见不得道士,看到道士,冯小宝格外眼红,一定要将人家抓过来,剃成光头,陪他一起当和尚。

除了在洛阳街头作恶多端之外,他对朝中官员同样如此。

朝中有一位御史看不过他终日为非作歹,多次在武曌面前弹劾他。

可结果,冯小宝本人没被武曌处置也就罢了,还一怒之下将这位御史堵在路上,打了个半死。

武曌对冯小宝的宠溺,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用刘建军的话来说就是,冯小宝打了胜仗,武曌这是觉得外无忧患了,而洛阳城内,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又处处都是歌舞升平,她当然就觉得武周王朝外无忧患,内无灾祸,坚若磐石,于是就开始贪图享乐了。

而恰巧,冯小宝那家伙生得貌美如,又颇有“功绩”,自然就入了武曌的眼了。

武曌开始贪图享乐了,她露出的破绽也就会越来越多了。

李贤大概能理解刘建军的这番话。

但是对于冯小宝,李贤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

这个人行事乖张,并且不讲任何道理,谁都不知道这个人哪一天会招惹到自己头上,刘建军却说这人不足为惧,他这样的小人物注定了就没有什么格局,迟早自己把自己玩死。

更何况,还有个“小宝克星”马上就要来了。

这话李贤就不理解了,但他相信刘建军。

时间在不疾不徐的走着。

这日恰逢春闱,武曌在洛城殿亲自主持考试,整个洛阳城来了上万考生,连续考了好几天。

刘建军说有个惊喜给李贤,拉着李贤在洛阳街头闲逛。

刘建军对武曌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但他也有赞誉武曌的地方。

“这老娘们儿唯一干的一件好事儿,就是她对科举的改革了,你们那位太宗皇帝虽然吹牛逼说什么‘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但实际上也还是在豪门士族的圈子里面招人。

“但你母皇那老娘们儿就不一样了,考进士、考常科、开创武举,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己能够稳定局势,但无论怎么说,都是给了寒门士子一条上升的渠道。”

李贤很不满刘建军对太宗皇帝的评价。

但看到如今武周科举的盛况,又觉得刘建军说的有道理。

他看着那些年轻而充满希望的面孔,心中感慨万千。

若非母皇大力推行科举,这些寒门子弟,恐怕绝大多数终其一生也难以窥见庙堂之高。

两人正行走间,忽闻前方一阵骚乱,伴随着马蹄声和呵斥声。

李贤抬眼望去,只见一队穿着僧袍的豪奴,正纵马驰来,为首一人,身形魁梧,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戾气。

冯小宝

李贤讶异,下意识看向刘建军。

他以为刘建军说的惊喜是跟冯小宝有关。

但看到刘建军脸上也浮现出来的惊讶,就知道这事儿应该跟刘建军没什么关系了。

“我是拉你来接个人的,倒是没想到会遇到这泼皮。”刘建军也低声解释了一句。

李贤心里正好奇刘建军要拉自己见谁,可这时,那一队快马已经疾驰过来,李贤看到冯小宝面色酡红,在马上摇摇晃晃,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闪开!都给佛爷闪开!”冯小宝身边的爪牙狐假虎威地叫嚣着,手中马鞭随意挥舞,抽打得路边摊贩的货物四处飞散,引来一片哭喊。

一个抱着书筐的年轻士子躲避不及,书筐被马蹄带倒,精心准备的书籍笔墨散落一地,还被溅起的泥水污了大半。那士子又急又怒,抬头欲要理论,却被冯小宝一鞭子抽在肩上,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哪来的穷酸,敢挡佛爷的路眼睛瞎了!”冯小宝醉眼朦胧地骂道。

李贤眉头紧锁,拳头下意识捏紧。

武曌大开科举,本意是为了招揽天下英杰,可冯小宝却在这个重要的时候纵马奔跑,就这,还是武曌重用的新平道行军大总管。

可李贤想了想,紧捏着的拳头又松了开。

冯小宝坏的是武周社稷,跟他李贤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冯小宝现在势头正盛,就连武承嗣、武三思两兄弟,见到他都只能绕道而行,他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出头。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威严的呵斥:“宫门重地,何人纵马喧哗!”

只见一队仪容整肃的禁卫护拥着几位身着紫袍、气度威严的大臣正从宫门方向出来,显然是刚结束朝会。

为首一人,年约六旬,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如鹰。

最关键的是,李贤认识这人!

不光认识,而且还极其熟悉!

苏良嗣!

他不是在长安吗

怎么会来到洛阳

而且……

看其官袍,他竟已经升迁至宰相

李贤又是下意识看向刘建军,却见到刘建军嘴角噙笑,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奇怪。

“老苏升官了,今日是他来洛阳赴任的第一天,本来我是想着把你叫出来接一接他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么一出好戏。”

刘建军笑着解释,然后又朝着那边努嘴:“喏,有好戏看了。”

李贤心里满是疑窦。

苏良嗣来洛阳了

那长安现在是谁在管

生态园又是否依旧保密

但看了看眼下的情况,李贤又觉得这时候实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于是强压下疑惑,静静的看着事态发展。

前方,冯小宝的喽啰们见到这阵仗,气势不由得一窒,下意识地勒住了马。

但冯小宝仗着酒意和圣宠,哪里会把什么人放在眼里

他醉眼一翻,用马鞭指着前方,对苏良嗣一行嚷道:“闪开!没看见佛爷要进宫吗好狗不挡道!”

这话一出,不仅苏良嗣身后的官员们勃然变色,连周围的百姓和士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冯小宝,真是狂得没边了!竟敢对当朝宰相如此无礼!

在场众人虽然不认识苏良嗣,但通过其官袍也知道这人是宰相一流,而宰相地位尊崇,号称“礼绝百僚”,连皇帝都要给予足够的礼遇!

果然。

苏良嗣原本是看到了李贤和刘建军的,正要朝这边走来,但眼下也不急了,面色一沉,须发皆张,厉声喝道:“何方狂徒,竟敢亵渎朝纲,冲撞宰相仪仗!左右,与我拿下!”

“喏!”

苏良嗣身边的护卫都是百战精锐,闻令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冯小宝那帮市井出身的喽啰,欺负平民百姓还行,哪里是这些精锐禁卫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被制服在地,哎哟哎哟惨叫不止。

冯小宝本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魁梧的侍卫从马背上直接揪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你……你们敢动我!我是梁国公!我是白马寺主持!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冯小宝又惊又怒,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苏良嗣丝毫不畏惧,大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国之重器,岂容竖子玷污!陛不识礼数的狂徒!”

说罢,苏良嗣竟亲自挽起袖子,对左右喝道:“按住他!”

然后,在无数道震惊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年过甲的当朝宰相,抡起巴掌,对着冯小宝那张俊美却因惊恐而扭曲的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抽!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街头,间或夹杂着苏良嗣的怒斥:“这一掌,打你目无尊上!”

“这一掌,打你扰乱纲常!”

“这一掌,打你辱没朝廷体面!”

“……”

冯小宝被打傻了,晕头转向,鼻青脸肿,嘴角溢血,头上的僧帽也掉了,露出光溜溜的脑袋,模样狼狈不堪。

他自得势以来,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开始时还嘴硬叫骂,到后来只剩下痛苦的哀嚎和求饶。

周围的百姓和士子们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叫好声!

李贤也觉得大快人心。

但随后,他又有些担忧的看向刘建军,问:“苏老如此殴打冯小宝,会不会出什么事……”

苏良嗣毕竟也是自己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岂非不好

刘建军笑着摇头:“没事的,你放心,冯小宝这种货色在老苏这种真正的国家柱石面前屁都不是,你母皇虽然荒唐,但她现在正缺老苏这样的人才治理国家,绝对不会因私废公的。

“这是她的理智。”

两人说话间,冯小宝已经被打得瘫软在地,如同一条死狗。

苏良嗣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冷哼一声,看都懒得再看地上的人一眼,对左右道:“将这狂徒扔到一边,莫要污了宫门之地!”

随即,他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李贤和刘建军的方向,脸上严肃的神情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缓步走了过来。

“老臣苏良嗣,参见沛王殿下。”苏良嗣走到近前,对着李贤从容一揖,礼数周到,却不卑不亢。

李贤连忙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苏相不必多礼。一别经年,苏相风采更胜往昔。今日……更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苏良嗣直起身,捋了捋胡须,目光扫过一旁笑嘻嘻的刘建军,最后落回李贤身上,淡然道:“殿下过誉,不过是惩戒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维护朝廷体统罢了,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刘建军在一旁插嘴,调侃道:“老苏,可以啊!这刚到洛阳,就给了冯小宝这么大一个下马威,你就不怕那秃驴跑去宫里告你的黑状”

苏良嗣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告状让他去便是!陛下圣明,岂会因一介幸佞之臣的哭诉,而枉顾朝廷法度,寒了天下士人之心”

他这话声音拔高了许多,显然是说给周围围观的人听的。

他顿了顿,又对李贤道:“此地非叙话之所,老臣看这幸佞心里也是不服,定会去找陛下哭诉。

“殿下与刘长史若暂无要事,不妨随老臣到那边官廨值房稍坐,饮杯粗茶,一边叙话,一边……静候宫中音讯,如何”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宫门附近专供官员临时休憩的一排廊房。

李贤见苏良嗣如此气定神闲,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烟消云散,当即颔首:“如此甚好,本王正想听听苏相述说长安近况。”

而另一边,冯小宝的喽啰们这才敢上前,七手八脚地扶起瘫软如泥的主子。

冯小宝又羞又怒,他指着苏良嗣的方向,带着哭腔嘶吼道:“苏良嗣!你给佛爷等着!我……我定要禀明陛下,诛你九族!”

他这会儿显然也是从周围人的议论声中认出了苏良嗣的的身份,一把推开搀扶他的喽啰,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连滚带爬,一瘸一拐地朝着宫门冲去。

李贤和刘建军相视一眼。

“走吧,找个地方,等着看好戏结果。”刘建军嘿嘿一笑。

与苏良嗣同行的几位官员显然也看出苏良嗣是要和李贤二人小聚了,当下也朝着苏良嗣拱手致辞:“苏相既有贵客,我等便先行告退,不打扰苏相与沛王殿下叙话了。”

苏良嗣从容还礼:“诸位同僚慢走,今日之事,老夫一力承担,诸位不必挂怀。”

“苏相公哪里话,此等狂徒,合该受此教训!”几位官员连忙说道,又向李贤方向恭敬行礼后,这才各自散去。

余下三人不再多言,泰然自若地向着宫门旁的官廨值房走去。苏良嗣甚至还有闲暇对李贤介绍道:“殿下,这边廊房虽简陋,但清茶尚可,视野亦佳,正可静观其变。”

值房内果然陈设简单,仅一桌数椅,但窗明几净。

侍从很快奉上三杯热气腾腾的清茶,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室内茶香袅袅,与门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

苏良嗣这才详细解释道:“殿下放心,长安一切安好,王勃理事愈发老练,产业皆在掌控,规模亦有扩大。陛下此次召老臣入洛,乃是因洛阳百事待举,漕运、吏治皆需得力人手。长安留有可靠之人,殿下根基无忧。”

李贤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举杯致意:“有劳苏相周全。”

随后,又好奇问道:“不知苏相所说可靠之人……”

雍州长史这个官职虽然只是雍州二把手,但实际上的一把手李贤只是个虚职,所以,也就约等于雍州长官了。

而长安如今地位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但好歹也是“两京”之一,所以,雍州长史的位置,绝非寻常人能胜任的,要有履历,更要有资历——说白了就是要年龄上得去。

谁会符合

苏良嗣放下茶杯,捋了捋胡须,笑道:“正是殿下府上刘讷言。”

李贤瞬间张大了嘴。

刘讷言那个正直到有些迂腐的老头子

他下意识地看向刘建军,却见刘建军挑了挑眉,解释道:“老刘那老头儿虽然迂腐,但好歹履历还算光鲜,老苏当初不也是周王府上司马,你这个沛王难道差了

“更何况,这事儿还有老苏在其中周旋。”

李贤恍然大悟。

然后心里一片激动。

若长安是刘讷言坐镇,那倒是高枕无忧了,毕竟刘讷言也是自己人。

心中最大的疑虑被打消,李贤顿觉轻松不少。

三人便不再谈论正事,转而真的如同老友小聚一般,品着清茶,闲聊起来。

苏良嗣说些长安的风土人情变化,刘建军则插科打诨,讲些市井趣闻,值房内的气氛轻松而融洽。

时间悄然而逝。

等到窗外夕阳西下,将桌几上的茶壶投出细长的影子后,宫中还是没有消息到来,苏良嗣这才笑着起身:“看来陛下是没有理会那幸佞之臣了,如此,老臣也放心了。

“天色已晚,老臣还需回府处理一些积压文书,便……就此别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