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离别与爱(8k龙金城完,求追订、求月票!)

“古老的河水曾在你眼前流淌,

巍峨的高山也让你止步仰望;

不论从何时止于此道,

你已安歇在金色的家乡。”

唐奇轻声哼唱,将金色的叶与仅剩的刀柄,插在了墓碑的一旁:

“我该些什么?成功将凯瑟琳带到了龙金城、开了一家营收不错的酒馆、现在还宰了那只老地精?这么能让你的灵魂安息么?”

“哈,他要是知道你睡了他的女儿、还倒贴了酒馆的收入、最后毁了他的刀,现在就能从坟墓里爬起来跟你打招呼。”

“别吓我碎石,我看到坟头动了。”

“哈哈!”

将星梅酒浇灌在墓碑上,碎石轻轻踢了踢木质的墓碑,连带着碑文也一起歪斜——

【高文·蒙特卡洛,一个混蛋丈夫、混蛋父亲、混蛋冒险家。】

“别什么安息的丧气话,这家伙肯定在哪条冥河里游泳,等着攀上冥界的最高峰呢。”

“你得对,我还是不够了解他。”

唐奇点点头,将墓碑扶正,

“但果然还是要告诉他一声,‘嘿,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吧。”

“是的,到此为止了。”

碎石抬头瞧着那棵金色的橡树,瞧着那家因为偏远而没被殃及的酒馆,就像是瞧着他与黑蛇抵达星梅镇这三年的回忆,

“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话也不必地太早,旅行就是走走停停,也许哪天还会调头折返呢。”

唐奇一边着,一边拿出日志,想要记录眼下的心情。

却转而意识到什么,迟疑地看向碎石:

“你不打算继续走下去了?

拜托,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

【故事的开始,起源于我被豺狗一脚踹出了酒馆。

那时的我,还在揉着屁股上的疼痛,为怎么活过湿冷的夜晚而担心。

而现在,我已经是带着平民逃离晨暮森林、带着冒险者逃离深井的黑暗、带着伙伴逃离龙金城的逃跑专家……

为什么我一直在逃跑的路上?

问问龙金城留给我的两个选择吧——

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带着龙离开。

或者放弃龙,享受财富带来的幸福。

你会怎么选?】

坐上马车的歌雅,匆匆赶回布鲁托的宿舍。

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日志里的选择。

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她原本以为自己不需要思考,便可以得出答案:

“明明是两条都能接受的道路……

龙与财富,放弃哪一个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但她知道,在设身处地面临选择的时候,自己其实犹豫了。

并不是纠结她应该选择哪一个。

而是只在那一瞬间,脑海中的念头与唐奇的选择如出一辙——

【我两个都不想选。】

“该死的唐奇,别在我已经成为助教,想要感受平稳、富足生活的时候徘徊在我耳边、找我麻烦好吗?”

歌雅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床头柜的暗格。

却只发现了一把钥匙,与一张字条。

上面书写着——【弥留街69号】。

“布鲁托到底想做什么?”

她知道布鲁托希望自己带回去的,绝不可能是一把钥匙。

便只能继续驾驶马车,向着指引的方向奔赴。

直到马车停驻在狭窄的街道,走到那幢隐藏在阴影下的楼房时。

她似乎意识到了这幢房屋的用意。

歌雅举起钥匙,在是否开门之中犹豫不决。

直到房屋的大门被打开,一个浑身被移植了毛发的女人忽然打开大门。

“阿什莉。”

她认得对方。

这是一个为了追求男性矮人而移植了毛发,如今正在考虑要不要找一个施法者,为自己释放一个【长效缩术】,从而真正变为女矮人的奇葩。

吟游诗人追求爱情总是奋不顾身的。

“我们等你很久了。”

阿什莉握住了歌雅持握钥匙的掌心,

“快进来吧。”

歌雅半推半就地踏入门中,却发觉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正满眼欣喜地迎接她的到来。

这个地址,果然是布鲁托【社团】聚会的‘窝点’。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别忘了学院一直在盯着你们。”歌雅提醒道。

“放轻松。除了你,没人知道这个隐蔽的角。”

“你们不怕我向导师举报吗?”

“你不会的。”

“别这么信任我。”

“是布鲁托信任你。他了,只要我们求求你,你一定会愿意将唐奇的日志转述给我们的……

因为你也是一个天生的吟游诗人。

否则就不会冒着风险,去记忆日志上的内容。”

歌雅咬紧银牙,回忆起日记上的一切——

【……所以在我了解到‘伊乌’与‘伊芙’之间的联系。

意识到我的朋友们,将要被困死在深井之中。

意识到我不想选择,他们给予的任何一条路径时。

我重新踏入了深井。

这是一条抛弃了轻松的险路,将让我直面困境与险阻,毫无疑问。

但我仍然甘之如饴。

只是,当时的我只是想要这么做。

却没能明白,这究竟是我作死的冒险精神在作祟,还是什么其它的诱因在推动我做出这个决定……】

望着眼前那一个个饱含哀求的目光。

歌雅的心头涌现一股冲动。

阿什莉问:

“承认吧,学姐。当你看到唐奇·温伯格的日记时,你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幻想吗?

难道你没有想过体会他的人生、学习他的魔法、唱出想唱的歌谣吗?

你有太多想、却没能出来的话对吧——就像我们一样。”

该死。

贵族的钱如数奉还,领民的钱三七分帐。

她本来都要忘掉的。

为什么要让她回忆起来?

“我们不是想要挑战制度,真的,我们知道自己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阿什莉紧握住歌雅的双手,乞求道,

“我们只是想要窥探那个我们幻想、却不曾经历过的人生——只是想要知道,唐奇·温伯格,他究竟能走到哪里。

只是想要看看,一个真正的吟游诗人该是什么样子而已。”

真正的吟游诗人……

“学弟,你知道自己究竟影响了多少人吗?”

歌雅在沉默中长叹一口气,怀揣着心中的悸动——反叛的悸动。看向了阿什莉,

“只是将日记藏在心里,对吗?”

“当然!”

“好吧……”

歌雅早已对日记倒背如流,

“希望你们别被吓到。”

她开始复述石碑上的文字,验证那份冲动的真实——

【……深井犹如堕入无光的深渊。

当你的视觉被黑暗倾覆的时候,听觉与嗅觉便会变得无比敏锐。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你的耳边徘徊的永远是不知哪里发出的龃龉、鼻腔充斥的是鲜血与腐肉的恶臭。

时不时刮来的冷风吹拂你的每一根汗毛,提醒你无时无刻不处于危险之中——

因为你永远分不清,那究竟是冷风还是利剑。】

一众吟游诗人仿佛身临其境,不自觉抱紧双臂,摩挲起肩膀:

“光是想想就已经牙打颤了。”

“你他妈可别代入进去,换作是你,第二层你都下不去。”

“但他不是拥有那个能驱散黑暗的戒指吗?不应该有这种体会才对……”

【……一个名叫林布哥的冒险者,告诉了我这份宝贵的经历。

实在的,在救下碎石之后,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尽快赶回地表。

只有当我感到疲惫,就近寻找一个空地,唱响‘休憩曲’的时候,才察觉自己的身边竟然已经跟随了那么多生灵。

当一个个幸存者向我奔赴而来,由衷对我致以感谢时。

我恍然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还能再做些什么——

于是我决定攀爬上日出之塔。

哪怕这份光明对于地窟来微不足道。

却仍然能让那些绝望的生命奋力挣扎。

直至抵达新的希望。】

“该死,这他妈可比什么贵族斗恶龙的故事要更容易燃烧!新故事就照着这个写……”

“如果有人能在绝望中把我捞出来,让我他妈撅起钩子我都愿意!”

“兄弟、背对一下,我馋很久了。”

日记抵达了高潮,吟游诗人们也陷入了狂欢。

歌雅明白,没有诗人只甘心做贵族的喉舌,为老爷们传声、卖命。

所以当他们看到唐奇成为了迷雾中的灯塔,为迷途的海船指引方向时,共鸣与憧憬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看来灯塔的光辉不止刺破了地下城的黑暗。”

歌雅无法描述自己心头的悸动,

“也在引领他们的方向。”

她继续讲述着——

【……檀木林的朋友过一句话:“行善者应当获得报酬,这既是对行善者的勉励,也是对受助者的宽慰。这样善意才有传递的可能。”

拯救他们的同时,我需要他们为我之后的离开添砖加瓦。

值得庆幸的是,‘矮个子联盟’当时还没能意识到《指南》的发售,所以当我提出这个计划时,没有人拒绝我。

我让他们蛰伏在临近城门的巷口,作为冲出城门的最后力量……】

“他要直面的是一整个龙金城的防卫力量对吧?”

“还有那个狮心领主——我听过他的故事,那是一位传奇级别的圣武士!”

“该死,我想不出他们该怎么冲出团团包围。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除非他不是一个人。”

在短暂的润喉之后,歌雅继续——

【……个体的力量总是拥有极限。

一个矮人只能注视巨人的膝盖,五个矮人摞在一起就有了齐平他肩膀的资格。

所以,请对世界尽情的施以善意吧。

你为你的朋友们所付出的一切,最终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馈到你的身上——

当我看到站在热气球上的梅拉德,向着巨龙大道大肆挥霍钱币,驻足的平民阻塞起卫兵追捕的道路。

看到统领骑兵的奥利安,公然违抗着狮心领主的命令,碧蓝的穹空下瞧不到一只飞龙的身影。

看到那些一拥而上的冒险者,唱响希望的歌谣,为我开辟逃离龙金城的路口——

颠簸的车轮倾轧在闭塞的铁板上。

我望向身旁的同伴。

只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拥抱了整个世界……】

“去你的!他真的做到了!”

有人拍上自己的大腿,忍不住踩上桌子,

“他不止逃离了龙金城的追捕,甚至揭露了整个深井的真相!

他将龙金城的统治者的脸面扔在了地上,在每一个平民的身前践踏!

他——”

“下来、下来!又他妈不是你干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眼看有人深刻代入进去,诗人们连忙将他扯回沙发,

“你难道还想对泰伦帝国这么做吗!?”

“哦不、我当然没有。”

对方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喘息之余,忍不住嘟囔道,

“但吟游诗人就应该这么干不是吗?发掘历史、揭露真相,让每一个麻木的灵魂清醒过来——”

“清醒点,不是每个人都是唐奇·温伯格,不要和他作比较!”

有人劝解道,

“他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传奇。”

或许他已经是了。

歌雅在迟疑中,复述着最后的内容——

【……龙金城的故事终于迎来了结局,我想我应该离开了。

我是一个诗人,终究还是要踏上吟游的旅途。

但在离开之前,我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我要为这一切的起因,画上一个句号。】

“是兽人!”

有人大喊道,

“他要找那些兽人算账了!”

“可那是一整支兽人部!歌雅学姐,你曾跟着范思哲老爷抵达过帝国的边境对吗?你曾见识过那些野蛮的暴徒,践踏平民的家园!”

歌雅点点头。

那正是被乌拉桑导师毙掉稿子的起因。

“尤其是双月之后——每年双月的开始,都是那帮兽人反扑最为凶猛的时刻。

听今年也不例外,他们就像是吞下了蛇鸡兽的鸡血,险些撞破了帝国的城墙!

可他们只有几个人……没有军队的帮助、没有冒险者的助阵,怎么去找一整个部的麻烦?那个兽人酋长根本不听他的!”

歌雅长叹一口气,只缓缓背诵出日记的原文——

【所以我敲爆了老地精的头。】

“……”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有人问:“然后呢?”

“关于兽人的内容,就这些。”

歌雅如实,

“可能对于他来,这不算什么难事。”

“……”

歌雅险些以为时间就此停止了。

直到那些诗人们的瞳孔一个个呆滞。

直到他们的他们的嘴巴也不自觉撑张。

淌出了口水。

她便意识到……

吟游诗人们又幻想了。

【……当然,整个部并没有因此而解散。

或者,希瓦娜并没有因为一些人的背叛,而放弃整个部。

她想要为部谋求一个全新的生路,统合了那些仍然愿意跟随她的力量——

她杀掉了芭芭娅的亲信,放任那些不愿跟随她的兽人自生自灭,任由他们迷失在晨暮森林中。

部骤然缩减了一半的人数。

而我告诉她,部必须要即刻撤离星梅镇。

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在老山猪的要求下,龙金城迟早会收回这片失地。

但是向哪个方向撤离,成为了摆在眼前的难题。

我需要她来帮助安比掌握兽性。

综合考虑之下,我认为前往南方是一个最合适的选择——

兽人的本性,决定了他们其中大部分的族人,永远无法体会到和平的珍贵。

习惯性的索取、掠夺,乃至暴戾的欲望,都会让他们将眼前的一切撕碎。

在长城之内,绝不会有任何一片能容下他们的净土。

他们只能向着南方长城进发,成为一支雇佣兵似的团体,为南方战线添砖加瓦,摆脱部的身份。】

……

“所以,你们接下来是打算往南走,对吧?”

碎石向唐奇讨要了一个酒壶。

唐奇点头应声:

“希瓦娜很排斥这一点,但不论她是否愿意,最后都只能听我的——让晨曦把她敲晕,拖着带走也是一样的效果。”

半晌,见碎石一眼不发,唐奇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不想往南走?”

碎石摇了摇头:

“实话,在南边兜兜转转很多次了。不就是那么点儿地方么?檀木林、长城、大荒漠……”

他注意到唐奇眯眼、审视的目光,像是在“这算个什么屁理由”,从而有些恼火。

接连咳嗽两声,揉了揉脸背过身去,取出一块白色的、石头模样的奇物: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我实话行了吧?

这玩意儿是【铁炉石】,永远指引着北地的方向,我能用它在晨暮森林里一路向北。

就是,咳咳。我——我在想,就是、嗯,也许可以试着,就是——回家看看。”

唐奇这才眨了眨眼:

“抱歉,如果不是你现在提起,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家。”

“早没了!”

碎石没好气地,

“咳咳,毕竟你不久前才把老子从死水里拉出来,不给你个交代总是不过去的——

但总之呢,老子出生那会儿,村子被巨人踩碎了,成了独苗。

之后就到处拜师磨练自己的技艺,然后跟一伙冒险者抱团报了仇。

后来是打算甩手不干的,结果铁炉堡跟他妈巨人联盟了,给老子气的够呛,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回去。

时间长了,在外面漂久了,也就回不去了……你应该懂这种感觉吧?不懂也没办法,老子就是这么矫情!”

唐奇耐心倾听着碎石的絮叨。

哪怕他没有与碎石一同经历过这些,却也能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听出他复杂的心情。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有些不死心地问:

“那你为什么现在就想着回去了呢?”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两百年的人生,仿佛被重复的做任务、买酒、喝酒,像是死循环一样充斥着。

我本来不认为这有什么。

可就在临死的时候,我恍然看到了黑蛇那个混蛋。

无数的记忆频频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想起了在星梅镇的三年里,看着黑蛇只是远远地坐在酒馆的椅子上,遥望着凯瑟琳,搂着我的肩膀低声嘟囔‘看到了吗,那可是老子的女儿’……”

碎石越越觉得羞耻,将梅酒一饮而尽,才能壮起他的胆子,

“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涌现了一股冲动——

也许,我可以去尝试一下,黑蛇想让我度过的那种生活。

就像他的,既然已经放下了过去,为什么不组建一个新的家庭,翻开下一页篇章呢?”

唐奇明白了:“你是想退休了。”

碎石将自己毛躁的头发越揉越乱:

“只是想试试别的生活而已!跟其它矮人一样,打打铁、搬搬砖,找一个好婆娘每天洗澡,再生一窝子……

我不知道这种生活适不适合我,也许它是下一个泥潭,但,至少现在,我的确想要做出改变了。”

他来回踱步,时不时蹦蹦跳跳。

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紧张。

吃人嘴短、扭头跑路——

他知道唐奇需要他这个盾卫。

他也不喜欢欠别人的。

所以在两百年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做这种缺德事儿。

不出意料,唐奇果然在劝他:

“不想去檀木林见见老朋友吗?听你们队伍的侏儒和精灵都在那里。”

“不、绝对不。一个你,一个马克温,老子他妈只能同时接受一个人的嘲笑。”

“那如果我不讲矮人笑话了呢?”

“老子不信!”

碎石灌了一口酒,紧跟着摇摇头,

“其实我们是闹掰了,很僵的那种,甚至大打出手了你知道吧?

当初马克温还想回到大荒漠,重整旗鼓,把法尔托的尸体带回来。

但是黑蛇拒绝了——他想回到星梅镇,度过自己仅剩的人生。

‘你就跟蛇一样冷血’,马克温是这么的。

黑蛇救了我,我只能跟着他走。现在让我回去跟马克温、夏尔缇寒暄,你干脆杀了我吧?”

虽然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但是设身处地的去想,唐奇也能理解碎石的尴尬。

他知道,眼前的矮人不止是自己的队友、伙伴。

还是一个拥有过去、现在,也有资格决定自己未来的人。

他只能苦笑一声:

“所以你是非走不可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老子可不会对你抬钩子。”

“你还需要抬?我他妈都得蹲下来。”

“去你妈的!”

碎石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却也明白这只是玩笑话。

两个人似乎都在纠结些什么。

以至于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唐奇打破了平静:

“你知道你还欠我一个要求的吧?”

“切磋那次,虽然有你耍赖的嫌疑,但——没错,有这么回事。老子不爱欠别人东西。”

碎石摩挲着胡须,对于欠下的每一笔账,他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是想用这个要求,让我跟你继续冒险下去?

唉……也行吧,但是得有个时间期限吧?

十年——不行,我跟黑蛇才组队十年。

那就一两年。不对,这好像太短了点……”

“省省吧。我们是朋友,谁会拿这种东西要挟朋友呢?

你知道的,我是个旅行家,总有一天也会前往北地的。

所以我的要求是——”

唐奇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冲碎石郑重的递出自己的拳头,

“我要你在下次跟我见面的之前,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

碎石停下了踱步,怔愣地看着唐奇。

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嘴唇有点颤抖。

想些什么,到头来又不知从何开口。

妈的,是不是酒喝多了,刺激到眼睛了?

“趁我还没反悔,你最好把拳头碰上来。”沉默之际,唐奇忽然笑道。

“去你妈的。”

碎石抬起头来,看着唐奇那举到天空的拳头。

忍不住跳起来。

没碰到: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

虽然离家多年,但他自认是一个信奉传统的矮人。

喝酒、专一、骂娘,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像一个矮人了。

‘从认识到成为朋友,差不多得花上一百年’,更是烙印在矮人骨子里的至理名言。

可当他仰视唐奇那副欠揍的笑脸时。

碎石觉得,老祖宗的话,有时候不一定是正确的。

……

推开【金色橡树】的大门,凯瑟琳走到晾晒的被褥旁。

“砰、砰。”

晨辉扑洒在晒干的被褥,因为她的拍打而氤氲起少许的尘埃。

将温暖的被褥凑到鼻尖,洋溢着阳光的味道。

初秋的晴空艳阳高照。

“这是个好天气。”

她正要将被褥收走,转过头来,却听到了查克的呼唤:

“嘿,凯瑟琳姐!”

“查克先生?愿幸运与您长伴相随。”

“你也一样,美丽的姑娘。”

眼看查克气喘吁吁的跑来,凯瑟琳连忙就要去酒馆中为他取水。

却被查克一把抓住了袖子:

“不用麻烦了,我是来送东西的!送完我就要去赌——啊不,观摩今年的奶酪大赛了,很急!”

他着,就将手中提着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黑布的盒子,交给了凯瑟琳。

红发少女懵懂地接过盒子,发现并不算很重,只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以至于有些颠簸:

“这是?”

“这是唐奇先生临走前,托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但这玩意儿实在是不好买到,我每天在花鸟市场蹲守,好不容易才搞到路子。

哦对,他当初似乎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了,所以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查克将气息喘匀,模仿着唐奇的口吻,惟妙惟肖地,

“你就放心把安比交给我照顾吧。”

“就这些?”

“就这些!”

凯瑟琳有些遗憾:“实在是辛苦您了。”

“我还有事,先走啦!”

似乎是害怕错过了时间,查克转身就向龙金城跑去。

只留凯瑟琳在原地叹息一声:

“安比在你的身边,肯定能生活得很好啊。”

她还以为,唐奇会有什么话单独跟她呢。

距离分别也有段时间了,自己似乎还抱有些许的怨念。

哪怕内心再怎么支持唐奇,却还是有一种洗完澡后,心上人穿上裤子拍拍屁股走人的既视感……

她想骂唐奇和混蛋老爹是一丘之貉。

又觉得唐奇罪不至此。

种种复杂的情绪,让她这段时间有些郁闷。

“所以到底什么东西这么难买到?”

她在疑惑中,揭下了手中盒子的面纱。

转而惊呼一声:

“怎么会?”

她这才意识到,手中的盒子,赫然是一顶鸟笼。

笼子中,赫然是只色彩斑斓,羽毛光滑而靓丽的鸟雀。

它有手掌那般大,在鸟笼中踱步、徘徊,时而“奇比”、“奇比”地叫着。

这是奇比鸟。

在它们明艳的那一刻起,便被关进精致的鸟笼,轻而易举被标定好了价格。

剥夺了飞翔的自由。

无人在意它的想法……

恍然间,凯瑟琳想起了初夜的河边,她玩笑似的抱怨自己像只奇比鸟,总是帮不上忙。

却没想到被他一直放在了心里。

“妈妈,我好像终于明白你的想法了。”

每个星梅镇的邻居,都自己像是妈妈。

凯瑟琳也认为自己和妈妈很像——

可以拥有爱情,但那不该是她生活的所有。

所以哪怕男人抛下了她们母女,依然可以坦然面对生活的一切,仿佛她从没爱过对方,仿佛那个男人从来没存在过。

曾几何时,她认为这是独立的体现,也便效仿着母亲这么做。

可时至今日,她意识到这并不完全。

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东西——

【……冒险,就像是一趟不知终点的魔导列车。

我们乘坐列车,看遍不同的风景、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同行。

经历成长,成为更好的彼此。

也许会在某个站点驻足停留、挥手告别。

却也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见。

所以我知道,到了真正与朋友们再见的时候了。

在这一路上,我时常在想。

究竟是什么,让我愿意抛弃更轻松的道路,甘愿直面更复杂的艰难与险阻?

那让我反复作死的冒险精神,它所饱含的真正价值,又代表着什么?

是更多的收获,还是不甘生活的寂寞?

不,我想那都不是。

那是一种哪怕珍惜着彼此,也仍然愿意坦然面对分别的东西。

是一种每个人都梦寐以求,渴望用它来充盈自己生活的良方。

是一种哪怕眼前摆好了选择,你依然想跳出预设不的权力。

那是一种无关激情的爱——】

凯瑟琳打开束缚奇比鸟的牢笼,任由它挣脱枷锁展翅高飞。

布鲁托站在甲板的船头,在琴声与高歌中迎向海洋的深邃。

歌雅被诗人们围聚在屋舍,与他们异口同声出相同的词汇。

而坐在天际巨龟上的唐奇,则在自己的日志上,书写下最后的结尾——

【那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