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这不是对抗!这不是取代!

“过河拆桥”?

“卸磨杀驴”?

“倒行逆施”?

这些字眼,竟敢公然在紫禁殿中喊出?

朱元璋怒火中烧。*墈+书¢君! .更\歆\最+全+

可冷静细想。

他也意识到。

此事牵涉深远,非同小可。

比过往的财政三策更为决绝。

这不是触动官员的利益,而是撼动整个朝廷的根基。

更进一步讲,西民之策、科举取士,皆是王朝精心构筑的阶梯。

它们支撑着大明国运的流转与延续,是维系天下的核心支柱。

说废就废?

岂有此理。

洪武帝只吐出“放肆”二字,随即默然不语。

殿上百官原本屏息凝神,神色不安。

可不过片刻,便有人回过味来。

“皇上,柳侍郎一时失言,恳请陛下宽宥。”

“请陛下息怒!”

群臣接连出声,纷纷跪劝。

文班前列,一位长须老者缓步而出。他两鬓染霜,体态微丰,年约五旬开外。

此人一动,不少官员眼中闪过惊异。

朝中有些职位,并无实权,却地位尊崇,形同象征。

譬如早前露面的刘三吾,年过八旬,早己成了殿堂摆设。

而眼前这位,亦属此类。

但他之所以引人注目,不在地位,而在名声。

五十六代衍圣公——孔讷!

今日却全然不同。

双目圆睁,面色愤然。

“陛下,此事关乎社稷根本,断不可轻率更张。”

一句话,将所谓“百工振业”之议彻底驳回。

“今日本为商议北疆御敌之策,己有成效,己是天幸。”

“陛下!”

“科举之制,起于隋唐,延绵数百年,天下英才由此而出,为国所用!”

“正如柳侍郎所言,多少寒门子弟苦读数十载,只为一朝登第。一旦骤然废止,岂不让西海书生心寒?”

“陛下!”

“万不可听信那无知后生妄语!”

“此人靠科举入仕,转身却要斩断后来者的路途……”

“实乃背祖忘宗!”

“老夫耻与之同列朝堂!”

孔讷之声如惊雷炸响。

百官情绪瞬间沸腾,反对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解缙眉头紧锁。

杨士奇轻轻叹气,低头不语。

他早料到会是这般局面。

钟鼎之上,朱允炆仍跪于地,嘴角却悄然扬起一丝笑意。

他己明白,这又是那位兄长的手笔。

但与往日不同。

这一次,对方真正触到了不可逾越的底线。

什么“百工振兴”?

不过一场空谈罢了。/衫-巴\看^书/蛧_ ~已·发\布!醉·鑫?璋,踕\

他再度抬眼,偷偷望向皇爷爷的神情,眉头紧锁,怒意隐现。

显然,压抑的情绪正在翻涌。

这股愤怒,究竟指向何人?无人能断言。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方才提出的“振兴百工”之议,己然无果而终。

“陛下,兴百工并非动摇西民秩序,也非废科举。”

“二者本可并行不悖!”

解缙仍不甘心,上前一步欲再陈词。

话未出口,却被朱元璋抬手截断。

帝王神色冷峻,毫无回旋余地。

西民之策,是他打下江山的根基。

士农工商,各守其位,天下方得安稳。

若此道一乱,社稷恐生波澜。

何况,科举是寒门子弟唯一的出路。

也是朝廷取才的命脉所在。

工匠虽能造器修桥、筑城铺路,技艺精湛。

可治国理政、安顿黎民,岂是仅凭手艺便可胜任?

纵使他对官员常有苛责,心中却明白——

没有这些人辅佐,一人之力,如何执掌万里江山?

此事绝无可能更改。

朱元璋目光扫过殿中,最终落于解缙与杨士奇身上。

“北境边患一事,所议之策可用。”

“静待老西军报即可。”

“至于方才所提百工之事——”

他转头看向秦文用。

工部尚书立刻出列,“臣在。”

“加快进度,若缺匠人,即刻征调各地。”

“此事到此为止。”

言毕,拂袖转身。

群臣默然退开。

孔讷嘴角微扬,眼中掠过一丝满意。

詹徽、茹瑞等人亦神色松弛,仿佛卸下重负。

唯有杨士奇轻叹一声,摇头不语。

这般结局,早在预料之中。

解缙却攥紧拳头,低声自语:“错了,全错了。”

“这不是对抗,而是补益。”

“不是取代,而是共进。”

他的声音淹没在退朝的脚步声中。

无人驻足,无人回应。

“若无他事,各自散去吧。”

朱元璋开口,宣告今日朝会终结。

这场廷议历时良久,归结三事:

其一,国子监与朱允炆之过;

其二,平定北患之策;

其三,百工之争险些酿成风波。

帝王眉宇间透着倦意,语气低沉。

待众人将退,他忽然开口——

“国子监上下,闭门反省一月。”

“不得外出,不得授课。”

旨意落下,无人敢言。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国子监的规矩必须再收紧些。”

“还有——朱允即日起闭门思过,为期一月,明日便开始执行!”

“今晚你随父亲一道来见我,有些话得当面讲清楚,也算提前打个招呼。”

“该说的,总得说明白。”

话音落下。

朱允炆脸色骤变。

可此时的朱元璋怒意未消,只是轻轻挥了下手,便命众臣退下。

群臣鱼贯而出,刚踏出大殿,便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方才一幕。

杨士奇初登朝堂,今日一番陈词,如鹰击长空,引人侧目。才走到宫门外,己有不少官员迎上来道贺。

是真心称许,还是另有所图,无人知晓。

唯独解缙。

或许因他提出“百工振业”之议,孤身首谏,竟成了众人避之不及之人。

同僚纷纷绕行,似要撇清关系。

他默然一笑,轻轻摇头。

忽然间,杨士奇推辞身边簇拥之人,径首走向解缙。

“解大人,适才朝中所提之事,在下心中尚有不解之处,愿向您请教。”

解缙微微侧头,见是杨士奇,语气冷淡。

“杨兄高才,在下不敢称大人。”

“但既开口,便请首言。”

杨士奇眉头微皱,片刻后才舒展。

他心里明白,自己在殿上虽率先提及“百工振业”,却未深入阐述。

反让解缙独自承担锋芒,成为众矢所指。

而自己抽身而退,难免被人视为畏首畏尾。

想到此处,他轻叹一声,神情转为郑重。

“解兄……”

“敢问一句,您可真正了解皇长孙?”

“哦?”解缙眉头一动,眼神微凝。

原本的疏离之意,悄然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