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还在蒸

苏晓晚抬起头看着岁命,嘴唇干裂,却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0+0/小?说!网_ ¢已~发·布.最\新+章*节.

“在我的世界里,一个真实的‘意义’,比整个宇宙的‘虚无’加起来都更重。”

岁命一怔,虚无?

她本身就是虚无的代名词。

她就是万物终结的法则本身。

可这个脆弱的小家伙却告诉岁命,她所珍视维系的那些名为“羁拌”的“意义”,比她本身的存在还要沉重。

岁命撑在苏晓晚上方的手,有了极其细微的颤动。

她看着苏晓晚那张苍白却又亮得惊人的脸,看着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长久的沉默。

脑海中响起的提示音,让苏晓晚几乎要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

不知过了多久,岁命终于动了。

她收回了手,然后小心的扶着苏晓晚,将她从自己怀里挪开,让她平躺在干涸的池底。

整个过程,岁命一言不发。

岁命站起身,黑金色的裙摆拂过地面,不染一丝尘埃。

她最后看了一眼苏晓晚掌心那株顽强挺立的莲芽,转身一步步走回了水榭,身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枯萎荷叶之后。

随着岁命的离开,整个岁命斋都变了。

那种无时无刻不压在灵魂深处的沉重感,那种万物都在走向腐朽的压迫力,如同退潮般迅速衰减了九成。

空气依旧死寂,但不再充满恶意。

苏晓晚终于获得了真正的喘息之机。

她躺在坚硬的泥地上,疲惫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背上的疼痛还在持续,但“净莲印记”散发出的温和力量正在缓慢修复着被“岁煞”侵蚀的肌体。

苏晓晚摊开手掌,看着那株小小的莲芽。

它只有三片叶子,茎干纤细,却在刚才的灾难中安然无恙,甚至叶片边缘还泛着一层淡淡的宝光。

苏晓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沉沉的昏睡过去。

【呜呜呜,晚晚终于挺过来了!刚刚吓死我了!】

【那个女人最后还是心软了!她抱晚晚了,还给晚晚挡雨了!】

【虽然她走了,但我怎么感觉这地方没那么吓人了?】

【晚晚太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精-武^暁?税*蛧\ -勉¢费`阅-渎*】

……

接下来的几天,苏晓晚过上了进入怪谈以来最安稳的日子。

岁命没有再出现。

那股属于“终末”的压迫性规则,也始终维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不再主动侵蚀她的生命力。

苏晓晚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莲芽。

然后,她会盘膝坐在莲芽旁边,不再象之前那样拼命的注入精神力,而是换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她开始给它讲故事。

讲楚萱是如何从“先驱”的理智外壳中走出,重新学会如何去爱。

讲安雅姐姐是如何从一个不懂情感的守护者,变成一个会为妹妹的感情问题而“宕机”的笨拙长姐。

讲小白小黑是如何从只知道破坏和占有,到学会了守护与分享。

讲海拉姐姐是如何背负着一个文明的灭亡,却依旧选择面向未来。

讲净莲姐姐是如何从血色的传说中走出,化为慈悲的守护神。

苏晓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讲述自家珍宝时的温柔与骄傲。

这些故事,这些由羁拌构筑而成的“意义”,化作最纯净的精神养料被莲芽缓缓吸收。

而莲芽也回报着它的“共生者”。

每当苏晓晚讲完一个故事,莲芽的叶片上就会渗出一滴露珠。

那露珠并非水分,而是最纯粹的生机能量。

苏晓晚将露珠服下,身体的伤势便加速恢复,精神的疲惫也被一扫而空。

【我哭了,这是什么神仙种田日常,太治愈了。】

【晚晚和她的莲花宝宝,形成了完美的内循环!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能量了!】

【你们看,晚晚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那朵莲花也长高了一点点!】

【那个叫岁命的女人怎么还不出来?快来看啊,你否定的东西,正在开花!】

在这种奇特的共生关系下,莲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求书帮 哽新醉快

它的茎干变得更粗壮,第四片、第五片荷叶也舒展开来,叶片碧绿,好似翡翠雕琢。

一个蜷缩的花苞,也从叶片中央悄然探出了头。

更让苏嘉晚惊喜的是,以莲花为中心的周围一小片土地,正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

原本干裂如石块的泥土,开始变得湿润松软。

几株早就干枯得只剩下纤维的野草,竟也从根部冒出了几点嫩生生的绿意。

生命,正在这片死亡的领域里重新扎根。

苏晓晚伸出手,轻轻触摸那片新生的草叶,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她的“道”,在这个世界,被证明是可行的。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水榭的台阶上。

还是那身黑底金纹的华美古服,还是那副慵懒疏离的姿态。

岁命回来了。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株生机勃勃的莲花,和它周围那一小圈醒目的绿意上。

苏晓晚站起身,与岁命遥遥相望,没有说话。

这一次,岁命的眼底不再是全然的死寂。

那片漆黑的深渊里,多了一些苏晓晚看不懂,却能感受到的东西。

是动摇,是审视,也是一种压抑了无数纪元的……好奇。

岁命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了荷塘边。

她的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古琴,琴身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琴弦也早已失去了光泽,象是从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刚刚翻找出来。

岁命走到苏晓晚面前,将那把尘封的古琴,轻轻放在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眼,看向苏晓晚道。

“你口中的‘意义’如此动人。”

“那么,为我奏一曲你的‘道’。”

苏晓晚看着眼前的古琴,坦然的摇了摇头。

“我不会弹琴。”

苏晓晚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因为姑负了对方的期待而感到局促。

水榭中的空气似乎又凝固了些。

岁命的眼神里,那一点刚刚燃起的火苗熄灭,姿态恢复了最初的慵懒与疏离。

只是那份疏离之中,多了一层显而易见的失望。

“终究,也只是言语上的花哨。”

岁命的声音恢复了清冷,甚至比之前更冷。

她以为这个小家伙的“道”,能以某种更具体,更超乎她想象的方式呈现出来。

结果,只是空谈。

【啊?晚晚会弹钢琴,不会弹古琴吗?】

【这下尴尬了……那个女人看起来好失望。】

周围那股衰减下去的“终末”气息,又开始蠢蠢欲动。

苏晓晚感受到了那股压力。

但她没有放弃,更没有被岁命的态度影响。

苏晓晚走到那张布满灰尘的古琴前,没有坐下,只是弯下腰,伸出手。

她的指尖轻轻的落在了琴身上,拂去一小片尘埃。

然后,苏晓晚闭上了眼睛,就那样站着开始低声哼唱。

岁命微微偏头,面纱下的眉梢动了动。

她不懂乐理,但能听出这哼唱毫无技巧可言。

可就在她彻底失去兴趣之时,那旋律中蕴含的情感却让她无法忽视。

苏晓晚的哼唱声里,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

有的,只是浓得化不开的思念。

她的脑海里,此刻没有这个死寂的园林,也没有身前这位古老的存在。

她只是想家了。

想安雅姐姐了。

想那个总是冷着脸,却会笨拙的替她挡下一切风雨的护士长。

想她那双灰白色的眼瞳里,倒映出自己时的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柔。

她想楚萱了。

想那个又帅又疯的女友,想她暗红色的长发,想她把自己圈在怀里时,那理智又疯狂的爱意。

想她低声在自己耳边说“你是我的”时,那霸道又安心的感觉。

她也想小白,小黑,海拉姐姐,还有净莲姐姐。

那个圣洁如白莲,对自己怀着最纯粹守护之意的观音姐姐。

苏晓晚的哼唱,就是在呼唤她们的名字。

用声音,描摹她们的模样。

用旋律,诉说自己的思念。

这份不掺杂任何功利目的的情感,通过苏晓晚的声音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回荡。

此刻,苏晓晚的“羁拌之心”开始微微发热,海拉的力量被触动。

一丝微不可见的幽蓝色光晕,从“羁拌之心”中溢出,顺着苏晓晚的哼唱声蔓延到了她面前的古琴之上。

嗡——

一声轻微的震颤。

那张尘封已久,琴弦早已失去光泽的古琴,最细的那根弦无风自动。

它……震动了。

紧接着,古琴的琴弦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的震动。

它们发出了一道道空灵悠远的回响,应和着苏晓晚的哼唱。

它们不再是死物。

它们被苏晓晚的思念所唤醒,被海拉的力量所共鸣。

一道又一道空灵的琴音响起,与苏晓晚的哼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段闻所未闻的“无声之曲”。

说它无声,是因为这乐曲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

它是一曲由纯粹情感构筑的旋律,一曲名为“羁拌”的道。

与此同时,岁命慵懒的姿态彻底消失。

她站直了身体,看着那张正在自行演奏的古琴,看着看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苏晓晚。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