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奕丿殇灬轩逸

第174章 内部清洗的信号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香港沦陷后的第六天,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日。′r`a?x~s_w_.¢c!o-m,深水湾在铅灰色天空下沉默着,连海浪都显得压抑。盘踞于此的日军像血管中凝固的血栓,扼守着这片战略要地。黛与“疾风组”潜伏在游艇会外围的礁石阴影中,已超过二十小时。他们像三尊被海盐浸透的石像,唯有锐利的目光在暮色中偶尔闪烁,紧盯着那艘散发着诡异生机的“海星号”。

那艘洁白的游艇在布满战争伤痕的码头旁显得格格不入。它并非静止,偶尔会有穿着考究、而非军装的人员在甲板上短暂出现,旋即隐入船舱。昨夜那神秘的灯光信号也未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的、令人不安的静谧。它像一枚镶嵌在敌人王冠上的异色宝石,光芒诱人,却可能连接着最致命的机关。

“太干净了,”阿海的声音带着海风侵蚀般的沙哑,他眯着眼,像老渔民审视天气一样观察着那艘船,“这船吃水很稳,说明储备充足。/3\8′看′书·网′ /更~新*最*快,甲板上看不到一个日本兵,但泊位的位置……你看,正好在探照灯交叉覆盖的死角,又方便随时启航。这不是运气,是精心计算过的。”

小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道:“会不会是……某种谈判?日本人和其他势力?”

黛没有回答,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解读这反常的景象中。这艘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但它指向何方?

就在此时,黛贴身藏着的、仅有烟盒大小的微型无线电信号接收器,突然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持续低鸣——这不是收到讯号,而是预设的最高级别警报:代表他们与“账房”及其他小组保持静默联络的最后一个备用频率,被未知来源持续、强力地干扰阻塞了。?w_a~n,b!e?n`g_o^.?c/o~m*这种干扰并非战时的无差别电波战,而是精准、集中,带着明显的敌意和目的性。

黛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轻轻触碰阿海和小陈,用眼神示意。三人悄然将身形压得更低。

“最后一个备用频率……被锁死了。”黛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重量。

阿海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小陈则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这持续的、恶意的干扰,在他们内部约定的暗语中,被称为“杜鹃的啼鸣”。杜鹃鸟有巢寄生习性,将卵产在其他鸟类的巢中。这个代指意味着:组织内部已被渗透,出现了背叛者(“杜鹃”),而敌人正在利用这个背叛者提供的信息,系统地、精准地破坏他们残存的联络网络,进行“内部清洗”。这并非外部攻击,而是来自堡垒内部的崩塌。

“我们……我们怎么办?”小陈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阿海看向黛,眼神锐利:“‘海星号’……还能信吗?这干扰,会不会就是他们搞的鬼?引我们出去?”

这是最核心的问题。在“杜鹃啼鸣”的背景下,任何非常规的“生机”都可能是精心伪装的坟墓。“海星号”的异常,与这精准的内部清洗,在时间上的巧合,太过骇人。

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细微的可能性。

“我们不能去‘海星号’了,”黛最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在‘杜鹃’被找出之前,任何非常规的接触都可能是自杀。干扰源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在这里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她看了一眼那艘白色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游艇,然后毅然决然地移开目光,仿佛割舍了最后一丝幻想。

“放弃原定潜入计划。我们向半岛南端的备用藏身点转移,那里更偏僻,或许能暂时避开这波清洗的锋芒。记住,从现在起,我们不再相信任何未被绝对证实的信号或接触。活下去,查明‘杜鹃’是谁,才是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

内部清洗的信号,如同一声丧钟,不仅宣告了联络的断绝,更在他们心中筑起了一座冰冷的、名为“怀疑”的坟墓。他们缓缓后撤,融入愈发深沉的暮色,将“海星号”的谜团与死亡的干扰波一同抛在身后。前路愈发迷茫,而来自背后的寒意,比日军的枪口更加刺骨。在这沦陷之城的岁末,清洗已然开始,而他们,既是猎物,也必须在绝境中,成为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