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茉莉花闲卧野鸳鸯
敬贵妃说得绘声绘色,黛玉哪怕极力控制,脑海中都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那香艳的场景。她不禁有些面红耳赤,急忙用绢帕掩住了自己的红唇,轻咳了几声,想要制止敬贵妃。
但敬贵妃彷似浑然不觉,叹了口气之后,依然皱着眉头说着:
“两个人在花丛中大汗淋漓,孙答应眼见着未梳发髻,只用一支茉莉花挽了头发,明显就是假装睡下卸了钗环之后偷摸跑出来的。啧啧啧,连四周的茉莉花丛都被两人压倒了一部分,真是胆大包天!”
“说实话,他们挑选的地方确实够隐秘的。毕竟现在宫中的人少了许多,若不是那假山会产生回音,恐怕就算有人路过,也未必能察觉到这等丑事,更何况是中元节这样的日子!可见是上天注定要暴露这档子事儿!”
敬贵妃越说越激动,情绪愈发高涨,原本有些尴尬的神色也渐渐被兴奋所取代,甚至连眼神都变得顾盼神飞起来。
“此事到底是个丑闻,我便当机立断,让人先把两人扣押到了慎刑司。经查证,那狂徒是个侍卫,其貌不扬的,很是不堪,也就是年轻了些。”
“他和那孙答应年岁相当,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当初孙答应小选进宫当了宫女,他便托人给自己寻了个侍卫的公职。两人起初还算守礼,但自孙答应被宠幸后,绝了出宫的念头,两个人没办法便彼此撂开了手。”
“谁知孙答应不得宠,一直被扔在漱芳斋一个人孤零零地住着,无人问津。而皇上这两年的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连后宫都很少踏足了,哪里记得起这号人?然而,孙答应和那狂徒彼此都没忘怀当初的青梅竹马之情,那狂徒这么多年连个妻房也没有。”
“这不,两人有次在长街上重逢,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这段时间,宫中加了班侍卫,那狂徒就花银子托关系,设法调换到了这一班,就方便和孙答应半夜幽会。”
听到这里,黛玉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
“说起来,也是个阴错阳差的可怜人。当初皇上不过是一夕之幸,就让她成了官女子。但皇上后来就把她撒手扔到了一边,不管不顾的。若不是当初咱们提了提,只怕那次六宫大封都能把她忘了,不然哪里来的这个答应的位份?到底可怜些。”
“而且按姐姐的说法,那狂徒虽然其貌不扬,但想来应该是真心喜欢孙答应的,否则怎能如此多年如一日地坚守这份感情,甚至不惜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过呢?”
黛玉自顾自地说着话,好半天却没听见敬贵妃接茬,转过头才看到敬贵妃挑着眉毛,一脸戏谑的表情看着自己,顿时觉得一股麻意从脊梁骨窜到了天灵盖:
“好好的,姐姐这样子看我做什么?真是没个正经的样子!”黛玉有些不自在地嗔怪道,顺势松了松自己的肩膀。
“难得啊难得,姐姐只是没想到,妹妹入宫多年,竟还是个十足的性情中人,还会为这些故事……感动。”
敬贵妃声音略微低沉,低下头揉了揉手里的手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抬头时,她眼睛里竟莫名泛起了一些晶莹。
她转过头来,那晶莹的泪光在她的眼眸中流转,与她鬓边的水晶流苏柔柔地摇晃在一起,反衬得她的笑多了些酸楚:
“真的,很难得。”
西洋自鸣钟的钟声敲响了三声,悠扬而清脆,回荡在宫殿之中,好似涟漪荡漾。
黛玉恍若看见时光如流水一般,汹涌覆盖住了眼前女子的轮廓,细密地浸润着,将光滑细嫩的羊脂美玉侵蚀出了深浅不一的沟壑。
有些在眼角边,发鬓里,代表着年华的老去;有些在记忆中,风化成腐朽的沙砾。
敬贵妃回过神来,伸手用小银叉送了一块丰水梨到嘴里,丝丝甜润化入五脏六腑,方才重新开口:
“言归正传,妹妹,这件事肯定是要禀告给皇上的,你明白的对吧?”
黛玉微微颔首,宫规森严,法理不外乎人情。有情人终成眷属固然是难得的美好,但在这紫禁城的红墙金瓦之下,她终究敌不过那代表着权力与规矩的高墙。
就算哪一天,她真的坐上了皇贵妃的宝座,那高高在上的瓦檐,哪怕只是掉下最小的一块,也足以轻易地砸死她。
爱情,真是这后宫中最难得,也最不能去追求的东西了。
“只是世人皆苦,姐姐胸有沟壑,端庄如观音,自然是不忍的。所以这事儿怎么说,何时说,能将这负面影响最小化,且能把咱们的问题撇干净,姐姐是已经计划好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妹妹你!”
敬贵妃笑逐颜开,随后便把自己的想法一一与黛玉说明。
黛玉在一旁认真倾听着,不时地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毕竟敬贵妃这些年来对她和眉庄都颇为照顾,如今她有求于自己,黛玉自然也乐意给她这个面子,好让她能够顺利地解决此事,以免胤禛因这种丑事而迁怒于她。
只两人都没有想到,胤禛对于此事的愤怒超乎了众人的想象。他直接用力地捶着桌子,说死刑难泄他心头之恨,定要将两人五马分尸才行。
这刑罚实在是太过可怕了,黛玉和敬贵妃被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们原本还打算继续劝说胤禛,毕竟这样的事情太伤阴鸷。
谁知慎刑司的人却突然传了话来,说孙答应在牢房里待了几天后,突然感到腹部剧痛难忍,经过检查,竟然发现她已经小产了。
这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自然不用再想了,不管怎么算都不是胤禛的。
听到这个消息,黛玉和敬贵妃心中都十分清楚,这件事情恐怕是无法轻易善了了。
果然,胤禛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一般,甚至连桌上的奏折都被他愤怒地掀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