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杜鹃啼声声送香魂
一个恍惚之间，黛玉顿感天旋地转，眼前仿佛有无数星星闪烁，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如潮水般袭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扒开脖子上的手，尖锐的护甲划过皮肉，带来一种诡异的触感。
黛玉恍惚着好似听到了食盒倒地碗碟破碎的清脆声，还未来得及理清思绪，耳边赤鸢的暴喝声更如炸雷：
“放开娘娘！”
黛玉踉跄了几步，幸得小晨子眼疾手快地扶住。
她像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出了满身满头的冷汗。
空气重新被仓惶地吸入肺腑，黛玉感觉晕眩感好了许多，回首就看见赤鸢一个漂亮回转飞踢，踹在了玉娆的左肩上。
玉娆摔倒在地，赤鸢屈指为爪，想要去抓她的肩膀。
而玉娆毕竟练舞多年，身手矫健得如同一只灵动的小鹿，一手撑地侧翻着起身，顺手抓了一把地上得尘土，天女散花般洒向了赤鸢。
赤鸢猝不及防，连连倒退两步，玉娆却已经冲出了帐子。
赤鸢并未追出去，转身扶住黛玉，满脸愧疚：
“娘娘，您没事吧？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该一直守着您的！”
此刻的黛玉哪还顾得上这些，她已然洞悉了那食盒为何会在远离脚边的地方突然倒地：
“快，拦住她！”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刀剑出鞘的清脆声响，夹杂着甲胄摩擦的沉重声，如惊雷般在帐外炸响。
冲出营帐的黛玉只来得及看见玉娆紧闭双眼，如飞蛾扑火般撞上了侍卫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刃。
“噗嗤——”
自入宫以来，黛玉目睹过无数女子香消玉殒，但没有一次像玉娆这般令人震撼。
那种决绝的刚烈，恰似她撞上的那把刀，凛冽而森然。
天空中有杜鹃鸟飞过，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哀鸣。
“布谷——布谷——”
草原会有杜鹃吗？木兰围场这里会有杜鹃吗？黛玉不知道。
玉娆仰面倒在地上，鲜血如泉涌般从她的胸口汩汩流出。她的眼眸随着杜鹃鸟飞翔的轨迹，忽地绽放出一抹凄美的笑容。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玉娆转过头来，对着黛玉动了动嘴唇。虽然她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黛玉看懂了她说的话：
“姐姐，对不起，我不能连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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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惊胆战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黛玉的额头上冷汗涔涔，心跳剧烈得仿佛要冲破胸腔一般。
玉娆临死前，那眼中的光逐渐黯淡下去的模样，就像一把利刃，割裂了这华丽的锦缎，露出里面破烂不堪的烂草棉絮。
一边的眉庄被黛玉的动作惊醒，起身唤了采星来倒了一杯水，递到了黛玉的嘴边，拍了拍她的背：
“妹妹，喝点水吧，压压惊。这几日你总是梦魇，喝了安神汤也不见效，这可如何是好？”
黛玉苍白着脸，缓缓咽下那杯温水，仿佛那温暖的液体能稍稍平复她内心的恐惧。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禁露出了几分自嘲的神情：
“姐姐又不是不知，之前咱们在安神汤里查出来的那东西。妹妹虽然命薄，可总还想多活几年，看着孩子们成家立业。”
“姐姐你这样说，莫不是嫌弃妹妹我了，不愿意再和我一同歇息了？”
眉庄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刮了刮黛玉的鼻子，嗔怪道：
“你呀，就爱打趣我。我怎会嫌弃你，只是心疼你夜夜难眠。不然我好好的大床不睡来和你挤？”
黛玉靠在眉庄肩头，抬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轻声道：
“姐姐，如今事儿合该算是了了，可我这心里，更是空落落的。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想着要为明煦报仇，让博尔济吉特氏罪有应得。可这罪还没清算，人就死了，来了一个死无对证。我心里憋的这口气好似出了，又好似没出，就卡在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真是难受得紧。”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快意恩仇从来都是话本子里的故事。你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他们这段时间也都受了不小的惊吓，我这个干娘可比不上你这个亲娘，总得好好看护她们才好。尤其是霖和，和你一样的细腻心思，若是钻了牛角尖可不好。”
“嗯。姐姐说得有理。”
黛玉的回复声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眉庄一转头，果然见黛玉又悄无声息地落了泪，她有些无奈地伸出手把黛玉揽到自己的怀里，想着法儿说些其他的转移她的注意力：
“今儿下面的人来回禀，说已经找到之前穆妃身边跟着那个奴婢的踪迹了。等人抓到了，我便把她交给你，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得看咱们贵妃娘娘的意思。”
黛玉失笑，不轻不重地拍了眉庄一下，眼中的泪水还未干透，就已经竖起了眉毛：
“姐姐要是真疼我，就把你上次从我那抢的《戏猫图》给我还回来。我宫里那几只狸奴可喜欢这画了，整日在那画前面舔毛。偏生你给抢了去，惹得它们难过了好几日。”
“什么抢啊，明明是你自己送给我的，怎么能说是抢呢？”
帐内嬉闹的声音逐渐小了，呼吸声沉重了起来，显而是进入熟睡了。
今日乃是中元节，本应是月圆之夜，但天空中的月亮却显得有些朦胧，仿佛被一层薄纱所笼罩，让人难以看清其全貌。这轮圆月时不时地会钻入厚重的云层之中，使得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加昏暗。
在这样的月色下，一个黑影悄然出现。
这个黑影身材娇小，脚步轻盈，娇小的身影紧缩在一起，好似和帐子的黑影都融成了一团，脚步声都细微到几乎听不见。
这黑影蹑手蹑脚地绕过了侍卫，明显对侍卫的巡查路线都非常熟悉，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黑影靠近了营帐，轻轻掀开帐帘一角，露出了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阴狠光芒的眼睛，缓缓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刀刃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寒光。
“当啷——”匕首落地，黑影的脖子上被架上了一把长刀。
安凌壑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下上扬了嘴角：
“哼，终于等到你自投罗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