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脉先生想看许多风景的兔子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三仙观之战(下)

我说:“当年从滇边出国前,在昆城灭五圣教,从他们那里得了一本名雷音洗髓的法门,这些年我在红月山一直在勤加修习,如今也算有所小成,一呼一吸皆有雷鸣,斗法可召请雷君助战,这正道法门之威猛,真是不练不知道啊。”

九天玄女道:“可拿来给我瞧瞧。正道法门虽强,但也不至于太过离谱,不然的话,我们这些外道早就让人灭光了,哪还有今时今日。”

我说:“这法门在空行那里,你想看得联系他,或者亲自跑一趟东南亚。”

九天玄女道:“空行已经放弃成仙之愿,还要这修行法门干什么?”

我晒然一笑,道:“不成仙,也想长生不死啊。他在东南亚挣下亿万财富,享受不够,哪舍得死?不仅不舍得死,还想在东南亚裂土分疆,过一过开国皇帝的瘾呢。”

九天玄女道:“空行忘了本分啊。”

我说:“流离异域五十载,人心思变难免。”

九天玄女问:“你呢?还想不想回来?”

我说:“一想到那些山里的土人,我就一刻都不想在金三角多呆。这五十年我窝在那原始深山老林里,困苦贫乏都无所谓,唯独这修行的仙基不堪使用难以忍受,东南亚土人先天不全,用做仙基于我有大损失。这五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要重回大陆,再建仙基。”

九天玄女道:“当年出国五人,也只有你还这么坚决要回来了。地仙府的九元真人中,论起心志之坚,你称第二,没人能称第一。你要真是妙玄该多好啊!”

话音未落,两眼燃起两团金色的火焰。

大殿内的光彩颜色旋即变化,金晃晃,亮堂堂。

两团小焰,竟是将整个大殿映得亮如白昼。

三仙观面积不大,正殿占据了近三分之一的位置。

如此明亮,观外必然可见。

我大笑,道:“我不是妙玄,又会是谁?”

九天玄女缓缓起身,带起隆隆闷响,阖殿震动,双手自背后抽出一对长剑,更有飘带舞绕周身。

她活了过来。

“无论你是谁,冒充妙玄进京,必是要对地仙府不利。今日在此斩杀你,你是谁都不重要。”

站起来的九天玄女近五米高,头顶殿顶,踏下神坛,手中剑寒光闪烁,满是冬夜寒意的大殿内气温急剧升高。

我说:“我冒险进京,是为了查证玄相之死的真相。倒是你,玄相遇害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看着她去死,还是在其中推波助澜?玄相出事前曾告知我,她期待已久的天机即将到来,准备推动事态发展,为踏破仙门争取时间。可她转头就死了。头裂而亡,真是个好死法。毗罗的手下冒充信使潜入红月山,不仅害死了我苦心培养的正胎,还大开杀戒,尽诛我的弟子门下,一把火将整个红月山烧了个干干净净,更跑到缅泰边境与惠念恩合流,召集当地僧众,把我在缅泰边境经营了数十年的力量全都杀了个干净。嘿,玄相之死背后,到底有深的阴谋?要是不把这事查个清楚,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

九天玄女道:“你不是妙玄,不用演了。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演得再好,也不会有人喝彩。”

我说:“是啊,我必须不是妙玄。只有我不是妙玄,你杀我才名正言顺。玄相,其实就是你杀的吧!现在轮到我了。五十年世事轮回,返回内地的时机已经到了。可你们却不想我们回来。怪不得玄相要死,她是我的道侣,是最坚定支持地仙府总坛返回内地的人。怪不得我妙玄要死,因为我是出国五真人里唯一坚持要返回大陆的人。我们两个死了,在外的不会想回来,在内的不想让回来,两全其美,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九天玄女森然俯视着我,双剑交叉于身前,道:“你是在录音,还是在录像?你想把这内容传给谁?空行,迦梨,还是法藏?你想挑拨内外真人对立,分裂地仙府!你是惠念恩,还是惠念恩的手下?”

我说:“我是谁都不要紧了,反正你都要杀了我。微趣小税 嶵歆蟑踕哽鑫筷想不到,我重回大陆的第一战,竟然是内斗!地仙府的分裂灭亡,就自今日始了!”

蛊虫蓦得密密飞出,宛若红光迸发,将我整个人罩在其中。

只是这些蛊虫害怕得厉害,不敢飞远,只团团附在身周近处。

自来克制蛊虫的,不外火与药。

空中没有药味,袖中香头未受影响,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火了。

我一跃而起,急速升至九天玄女头部,无名短剑自袖中滑出,直刺向

闪烁着金芒的双眼。

九天玄女双剑挑起,闪电般向我腰间斩来。

我身在空中,使了照神道人所传发力法门,斜次里迈出一步,正迈入九天玄女的视线死角,旋即再转折发力,已经来到九天玄女头部位置。

九天玄女恰好转过头来,双目金焰暴射而出,直朝我打来。

我再次转折发力,绕到九天玄女脑后,举剑急刺。

九天玄女头没动,舞动的飘带却向我飞绕而来。

我立即抽身后撤,一抖袖子,便有一颗手雷飞出,正砸在九天玄女后脑勺上。

轰隆一声炸响。

九天玄女的脑袋被炸得四分五裂。

泥块断木纷落,其间还夹杂着干枯尸体的碎块。

这法像以木架搭成,内部中空,藏有干尸,外部用泥塑造遮掩,需要时便可以用傀儡法术役使,宛如法像化生,神仙降世,足够吓住不明这其中关窍的人。

真正的御使者不在法像内部,而是藏身大殿东南角房梁上。

我进殿就根据香味锁定了他的位置,只不过装作不知,只管与法像缠斗,为的就是保证他不会发现我有法子识别找到他。

当我围绕法像转折滑翔时,一举一动都在藏身敌人眼中,所以用短剑攻击九天玄女后脑,九天玄女没有躲闪,却用飘带来缠我。

它不躲,就中了我的计。

因为我要使的不是剑法,而雷法。

只一颗手雷,威力就足够了。

积尸成傀,需要五气畅通,独首齐元,脑袋破了,尸傀立散。

九天玄女直挺挺栽倒,四分五裂,藏在其中的干尸散了一地。

我挟着蛊虫红光自空中掠过,一把抓住房梁稳身形,然后抬头,正看到藏身在东北角的敌人身形。

他已经站起来了,正准备离开这处藏身地。

这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披散着长发,脸容如钢铁般紧硬。

他身高在两米左右,披着件黑色的长款貂皮大衣,内里却没有着衣,大冷的天就那么赤着胸膛,亮着胸前愤怒咆哮的龙头文身。

看到我的目光投过来,他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道:“这就是你的雷法吗?爆炸一响,必定会引来警方注意,你不要再想在三仙观藏身了。为了破役尸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道,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得不偿失啊。”

我大笑,道:“这不正如你所愿?你弄出这么亮的光来,不就是想引来外人注意,不让我再在三仙观藏身吗?不想让我得这三仙观,那就谁都别想得到。”

说罢,将身子一振,笼在周身的蛊虫虽然惧怕却禁不住我的驱动,刷地向那男人涌去。

那男人翻下房梁,落到地面。

散落在地面上的干尸几乎在同一时间跳起来,腿上好像安了弹簧一般,直跳到房梁下方,扎着乌黑腥臭的手爪向我扑过来。

我松手飘飘下落。纨??鰰颤 嶵歆璋结耕薪哙

落到一个身位倏然发力转折,向左侧滑翔。

众干尸纷纷扑空,回落地面后,立即再度弹跳,此起彼伏地跃回空中抓我。

我吊住这一口气,在空中转折躲闪。

这当口,那男人也没歇着。

蛊虫追踪而至。

他不跟蛊虫正面对抗,而是急速挪移腾闪,不停变幻位置,一面躲避蛊虫,一面役使干尸持续对我发起攻击。

因为,我们两个都清楚。

真正的大敌是彼此。

蛊虫和干尸都只是扰乱注意力的。

一旦我们谁躲闪不及,不得不出手应对蛊虫或者干尸,那么对方就会立刻趁虚发动攻击,只要抢得先手,接下来就是连绵不断的杀招,不会给对方以任何喘息之机。

眨眼功夫,我已经绕着房梁、法像在空中转了五圈,那男人也躲闪了同样数量的来回。

局面僵持不下。

时间不多了。

手雷的爆炸声很快就会把警方引来。

而且来的肯定是大队人马。

眼看就要过年了,还是三仙观这样发生过重案的地方,发生爆炸,谁都不敢吊以轻心。

到时候,我们两个谁都不容易脱身。

突然,地面轻响。

地室出口打开。

明道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看到殿中这一幕,她登时发出一声惊呼。

此时,那男人的位置刚好在地室出口

附近,闪电般移过去,一把揪住明道,举起来就往蛊虫方向掷去。

脱手间,明道脖子上有点点鲜血溅起。

这是那男人特意划破的。

生人的鲜血,对于妙玄这种食血肉的蛊虫的吸引力之大,无法想像。

他刚才不用干尸,就是因为蛊虫对干尸毫无兴趣。

飞舞的红光猛扑向扔在空中的明道。

明道尖叫,手脚乱舞,却毫无反应。

我心里微微一动,立刻收回蛊虫。

明道摔落,露出身后的男人。

刚刚掷出时,那男人明明还在地上站着,可现在却出现在了明道后方。

宛如瞬间移动一般。

距离我不过三米之隔。

四周跳跃的干尸同时发力,从各个方向朝我猛扑过来,堵死我躲避的各个方向。

男人猛得一拳打出。

拳上火光缭绕。

一拳方出,便跃过三米之隔,直抵我身前。

热浪扑面,几乎令人窒息。

我如果后退,就要承受干尸的密集攻击。

那些干尸的手爪上都带有尸毒,没有确认之前,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解。

更何况那男人必定会紧追而至,到时候我会落得四面受敌的下场。

硬接这一拳,是唯一的破局办法。

这显然是男人想要达成的目的。

要么是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一拳击败我。

要么就是这一拳之后还有其他后续杀招。

先前他隔着地室门与我对峙,听到吐纳雷鸣后,立刻撤走,还留字迷惑我,摆明了是立刻动手没有把握。

难道仅仅一天的功夫,他就会有正面一击致胜的十足把握了吗?

不可能!

真正的杀招,一定是在这一拳之后。

我一振无名短剑,疾刺向那火焰缭绕的拳头。

那男人突然一笑,拳头松开,掌心中藏着一柄乌黑的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

扳击就要扣下。

我回以微笑,一颗手雷自袖口飞出,越过短剑,砸向枪口。

那男人脸色大变,急忙缩手。

手雷在空中轰然爆炸。

我们两个近在咫尺,手雷一爆,同时遭殃,各自向后摔落。

男人身后无敌,可我身周却全是涌上来的干尸。

我没有躲闪,直接撞进干尸群中。

乌黑的尸爪尽数插到我的前胸后背。

锵锵密响声不绝。

我的衣服被扯破,露出下方蛇样的森森鳞片。

干尸的手爪没能抓破鳞甲。

我掏出一小瓶烈酒捏碎,手指撮起火头,在酒焰中一划。

轰的一声炸响,烈焰横飞,瞬间将我身周的蛊虫和扑上来的干尸尽数吞没。

我抬手向上扔出一颗手雷,旋即按身边一具干尸发力,带着满身烈焰飞起。

手雷爆炸,把殿顶炸了个洞。

我撞穿破洞,跃上殿顶,旋即弹牵丝借力,在空中转了个圈,越过房檐,转自正殿大门,飘然而入。

燃烧的干尸纷纷坠落,摔得稀碎,燃烧的尸块满殿崩溅。

整个大殿处处火头。

那男人脸上胸前鲜血淋漓,已经退到了殿后角门处,隔着坠落的干尸,与我遥遥相望,道:“你可真是个疯子!”

他知道我身上的手雷,只是没想到我敢在这么近的距离使用。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我说:“我是地仙府九元真人,妙玄仙尊,这里是我道侣玄相的法地!”

那男人摇头说:“你不是妙玄!”

我说:“你不用再说这些了,我不会让你夺走三仙观。既然我留不住,那就毁灭它!”

那男人脸皮抽动,似乎是在笑,只是脸被炸得血肉模糊,即使是笑,也异常狰狞,“妙玄与玄相虽然是道侣,但早在四九年的时候,就因为去留问题而公开决裂,从此形同陌路。这在地仙府高层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真正的妙玄又怎么可能因为玄相的死而不远万里,冒着天大的风险跑到京城来给她报仇?”

我冷笑道:“我与玄相的关系,你们这些外人知道个屁!”

那男人摇了摇头,道:“你做的这些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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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不再多说,转身自角门走出。

此时,火焰已经在正殿内蔓延开。

明道身周都是燃烧的尸块,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努力了几次,却都以失败而告终,只能看向我,哀声道:“仙尊,救弟子一命吧。”

我冷冷地注视着她,说:“他就是你滞留京城一年而不去见我的原因吧。他许了你什么好处?帮你解除玄相下的咒?他说你就相信,就怕他在骗你?既然这么相信他,为什么不向他救助,让他救你一命,正好再带你离开京城,摆脱我的控制!”

明道声音发颤,道:“仙尊,我错了。我也是一时糊涂。师尊说过,燃灯仙尊身具萨满神通,能解一切法咒巫术。他是燃灯仙尊的大弟子,以前来见过师尊,师尊也说他已经得了燃灯仙尊真传。师尊出事没多久,他就找上门来,说能帮我解咒,我想着大家都是地仙府的人,就相信了他的话。我不知道他想害你啊,仙尊。”

我冷笑了一声,道:“不要叫我仙尊,没听他说吗?我是这个妙玄仙尊是假的。他今天敢在这里说,明天就敢去东南亚,到地仙府大会上去说。嘿,亏得我防了一手,要是今天死在他手上,那我就准准是假的了。他杀了我,占了三仙观,还要到地仙府大会上去得个好名声。真是算计。嘿,当年留在国内的三个,除了玄相,怕是都不希望地仙府总坛再回归大陆了吧。你就在这里,等着真正的妙玄来救你吧。”

明道说:“仙尊,我相信你是真的。我可以向所有人证明。我知道师尊把明净托付给你的事。要是师尊跟你决裂,又怎么可能把苦心培养的仙胎送到你那里去。而且师尊被抓走前,特意吩咐我去找你啊……我能证明车长青说的是假话……”

殿内火焰越来越大,明道的声音也越来越凄厉急促。

我不为所动,继续问:“车长青什么时候来的三仙观?这一年里,你跟他都做了什么?”

明道说:“师尊过世的消息传出来后,隔了一个月,他就来了。夜里进观,到处查看。我认得他,就出来跟他见面。原是想请他带我离开京城,送我去金三角找仙尊你。可他却说师尊遇害这事有蹊跷,让我先留在京城不要急着走,等把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走。我说我身上有师尊下的咒,不去找仙尊不行。他就说他来之前燃灯仙尊赐了他解一切咒术的总解术,就是应在我这事上面的,让我老实在京城呆着,他自然能帮我解咒。还说他要是不行,会请燃灯仙尊出手。我没出过远门,不认识路,又不敢花师尊留下的那些,只能听他的呆在京城。平时他不怎么出现,一般都是一个月来一次,主要是问我师尊生前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师尊以前都跟哪些人家来往密切,去过谁家里讲道。还反复问过师尊出事那晚都发生了什么。他对我也不是很相信,什么都不同我讲,不让我做任何事情,也不动用三仙观的门下。我对他都做了什么完全不清楚。”

我问:“我已经来了这么多天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讲这事?”

明道说:“您来的第二天,我就联系车长青,把这事讲了。是他让我先不要告诉你,说是你来国内这事他没有接到东南亚地仙府的任何消息,认为这里面可能有什么问题,他要跟东南亚那边联系一下问问清楚。我以为他问清楚之后,就会通知我,或者是亲自来见你,可没想到他居然丧心病狂的想伏击暗害你。这事,我真不知道啊,仙尊。”

我点了点头,眯眼看了看殿内的火焰,突然问:“你卖掉那几件玄相的藏宝得了多少钱?”

明道瞬间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说:“老实说,别骗我。玄相藏宝有暗做标记编号的习惯,还是我教给她的。那天我搭眼一看就知道少了。”

明道说:“总共卖了七件,有瓷瓶,有字画,一共得了三百七十三万。”

我问:“经谁手卖的,钱怎么处理了?”

明道说:“主要是通过扈亚南手卖的,钱分别存在几个银行。本来扈亚南说要帮我存香港花旗银行,说是英国人的银行,存着更安全。可是我不了解那面的情况,就没同意,都存在国内银行了,分了十几个账户。仙尊,我卖东西,也是想筹路费,打算要是今年过了年,车长青再不给我个准确说法,我就用这钱去金三角找你。”

我没理会她的辩解,问:“存折呢?都放哪儿了?”

明道说:“观旁有个小房,是师尊买下来的以防不测的,我把存折藏在那了。”

轰隆一声,有房梁烧断坠落。

明道尖叫了一声,吓到涕泪齐流,道:“仙尊,救命啊。”

我微微眯了下眼睛,趟开火海,走过去,拎起明道转出正殿,却没停留,而是脚步不停绕着观中小路急行,每路过一处房舍殿堂就放一把火,等一圈走下来,整个三仙观已经完全陷入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