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推演游戏永罪诗人

第1118章 天使垂眸

这是……什么?

那轮倾尽全力、试图将虞幸彻底吞噬同化的血月“愣了愣”,在触及虞幸腹部那道流淌着深邃幽暗、仿佛蕴含着一个蠕动宇宙的纹路的瞬间,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它从未有过的惊悚。

“嗡——!!!”

一声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的、充满了极致恐惧与臣服的哀鸣,从血月核心迸发出来!

原本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的血色月光,如同遇到了克星的潮水般,骤然凝固,然后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崩解。

月光中蕴含的那些疯狂知识、扭曲意念、以及连接着古神的本源力量,在感受到那纹路散发出的远超它们理解范畴的、属于更古老存在的绝对威压时,瞬间失去了所有侵略性,只剩下最原始的战栗与逃窜的本能。

“不……不可能……这是……”“艾米丽”碎裂的躯壳中,传出混合体难以置信、充满惊骇的破碎嘶吼。

即使身为星空中的庞大天体,依旧在此时感受到了更加浩渺的不可名状。

那声音中的狂热与掌控感荡然无存,只剩

它试图收回力量,试图逃离,但已经太晚了。

虞幸腹部的烙印仿佛活了过来,幽暗的纹路如同深渊巨口,散发出恐怖的吸力,那些崩溃的血月能量,不再是需要费力“消化”的养分,而是变成了被强行掠夺的祭品,如同百川归海般,不受控制地被吸入那道纹路之中!

虞幸感受到腹部的纹路在微微发烫,似乎也产生了人性化的“兴奋”。

【祂】是副本中克系存在的起源,无论是“古神”、“旧日”还是“支柱”之类的概念,在【祂】面前也不过是一种造物,祂们在位格上就截然不同。

所以,当虞幸抱着实验的态度亮出这枚烙印,一切就都结束了。

血月幻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透明,最终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啵”的一声轻响,彻底消散在空气中,连同“艾米丽”那具终于完全碎裂、化为点点荧光消散的躯壳,以及弥漫在整个房间的庞大污染,都在顷刻间被清扫一空。

它被吞噬了,某种维系了数十年的、紧绷而污浊的“弦”,悄然断裂。

虞幸听到一声轻响。

那是一种更接近于灵魂感知层面的、清脆的崩解声,如同冰晶在极致寂静中碎裂。

锚点断开了。

刹那间,窗外那轮仿佛近在咫尺、压迫感十足、散发着不祥与疯狂的血色月亮,在虞幸的感知中,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向后推去,以一种超越物理速度的方式,急剧地远离。

它的体积在感知中飞速缩小,从原本充斥整个视野、令人窒息的庞然巨物,迅速变为窗口大小,继而化作一颗遥远的红色星辰,最终隐没于感知尽头那片无垠的、冰冷的黑暗深空之中。

曾经如同实质般倾泻而下的血红光芒,此刻褪去了所有的侵略性与粘稠感,化为了真正属于星光的、清冷而疏离的微芒。

那光芒不再带有扭曲心智的低语,只剩下亘古不变的、沉默的遥远。

仿佛之前那试图将地面生命拉入疯狂的侵蚀,都只是一场短暂而诡异的潮汐。

如今潮水退去,露出的是宇宙原本的、空旷而寂寥的海岸线,月亮终究回到了它应在的轨道,隔着无法逾越的时空鸿沟,静静地悬挂在那里,成为夜空背景中一个不再特殊的、略显红色的光点。

房间内残留的最后一缕血月气息也如同晨雾般消散,被窗外真实的、温暖的阳光取代,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漂浮,一切恢复了物质世界最普通的模样。

唯有虞幸腹部的烙印还残留着一丝微热的余韵,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饱胀感,自己烙印渐渐活了过来的错觉,几声呓语在他耳边掠过,听着像是南水镇上那名医生的嗓音……可见【祂】的烙印不能多用,否则也会有风险。

天知道那玩意儿用多了,【祂】会不会好奇地直接降临,看看怎么个事。

虞幸吐出一口气。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一片狼藉——翻倒的家具、积满的灰尘,以及站在中央、放下了衬衫衣摆的他。

刚刚还没觉得,现在异常与污染褪去,他才感觉到正常的空间有多轻松。

缠绕在他周身的诅咒枝条早已收回,上面那些被污染催生出的眼睛和环形山凸起,也随着血月本源的溃散而迅速消融、平复,重新变回纯粹的漆黑与虚无。

脑海中那些疯狂知识被烙印力量强行镇压、虽然过程略微凶险,但收获远超预期。

他不仅解决了副本中埋的一个大雷,更重要的是,他验证了这枚来自【祂】的烙印,在这个副本世界中,对于此类“古神”性质的存在的绝对压制力。

不能多用,但无疑是一张极其强大的牌,留着当后手还不错。

虞幸整理好衣着,目光扫过房间。

瑞尔的日记本还安静地躺在地上。

他走过去,将其拾起,拍了拍上面的灰。

啊……外面来了好多人啊。

他能感觉到,房子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熟悉”的气息。

……

白房子外,严阵以待的教会人员们紧绷的神经并未因屋内那滔天的污染气息骤然消退而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波动……消失了?”一名手持发光圣徽的战斗教士难以置信地低语,他手中的徽章光芒正在迅速黯淡,恢复平静。

另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执事眉头紧锁,凝神感知。

神父手中的金色麦穗也不再灼热刺眼,但他脸上的凝重丝毫未减,最高级别的“猩红”警报绝不会凭空响起又凭空消失,这死寂般的平静之下,很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危机或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异变。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示意队员们保持防御阵型。

“准备开门!”神父沉声下令,声音带着决绝。

他上前一步,将手掌按在那扇漆黑的、仿佛能将一切光线吸收的门板上,低声吟诵起丰收母神的祷文。

柔和而坚韧的金色光辉从他掌心蔓延开来,如同藤蔓般缠绕上门锁。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内部传来机括被神圣力量强行瓦解的声音,厚重的木门悄然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门缝后,并非想象中的怪物巢穴或血腥场景,而是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实质般的黑暗。

那黑暗宛如一种活着的、吞噬光明的物质,从中透出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连灵魂都要冻结的死寂,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某种遥远的、如同星辰摩擦般的低语残留,撩拨着人的理智底线。

那是污染的残响。

所有靠近门口的教会人员都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圣光在他们周身亮起,如临大敌。

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与压抑中——

“嗒……嗒……嗒……”

清晰而平稳的脚步声,从那片深邃的黑暗内部由远及近传来,不疾不徐。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神父举起了钉头锤,圣光凝聚。

下一刻,一个穿着咖啡色长风衣、身姿挺拔的身影,从容地迈出了那片黑暗,踏入了门外明媚的阳光之下。

“是您?”有人认出了调查员阁下的脸。

调查员先生脸上看不出丝毫经历恶战后的疲惫或紧张,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松的笑意,阳光照在他身上,驱散了他从屋内带出的最后一丝阴冷气息。

他目光扫过门口如临大敌的教会众人,以及更远处那些隐藏在街角巷尾、探头探脑的推演者,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哟,这么大阵仗?”他语气轻快,仿佛只是出门散步遇到了邻居,“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教会人员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解决了?那个引发了“猩红”级警报、让整个教会严阵以待的恐怖存在……就这么……被这位调查员独自一人……解决了?

神父怔怔地看着虞幸,又看了看他身后那片正在逐渐恢复正常光线、显露出普通房间轮廓的门内景象,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远处那些试图参与或捡漏的推演者们,更是炸开了锅。

“是他……破镜的队长幸!他真就强到这种地步?”

“你没看之前的直播吗?”

“妈的,白跑一趟……”

“我服了,看排行榜,这分还追个屁啊。”

窃窃私语和一道道或震惊、或嫉妒、或畏惧的目光从暗处投来,但很快,这些身影便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深知此地已无利可图。

虞幸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只是对表情丝毫不意外的曲衔青眨了眨眼,然后转头向依旧有些发懵的神父笑了笑,补充道:“里面的污染源已经被根除,不过现场有些……凌乱。后续的净化工作就辛苦各位了。”

他把瑞尔……不,是“艾米丽”后来写的观星笔记递给神父:“需要我报告的部分,我都会配合的。”

……

褪去了集合时的喧嚣,白日的丰收教堂更显庄严肃穆。

虞幸坐在偏厅的长椅上,面前摆着一杯热气渐消的红茶和一碟未动几口的教会特质小点心。

他对面负责记录和询问的神父刚刚离开,带着一脸怀疑人生又不得不信的复杂表情——虞幸提供的“版本”自然略去了烙印的关键部分,只含糊地描述了一场与强大污染物的激烈战斗并最终险胜。

神父临走前客气并崇敬地表示,红袍大主教可能会亲自见他,请他稍作等候,期间可以在教堂内随意参观。

于是,虞幸便起身,在这座宏伟的建筑内信步闲逛起来。

这还是他自刚进副本的那一次后,第一次回教堂呢。

教堂内部空间高阔,巨大的拱顶绘满了壁画,描绘着丰收母神赐予大地丰饶、麦浪翻滚、葡萄成熟的景象。

阳光透过高处色彩斑斓的彩绘玻璃窗,投射下梦幻般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烛、旧木以及一种……类似于阳光晒过后的麦秆的温暖气息。

一根根巨大的石柱上雕刻着缠绕的麦穗和葡萄藤图案,栩栩如生,长排的祷告椅擦拭得锃亮,尽头处的祭坛上,摆放着母神的象征——一个由黄金麦穗和碧玉葡萄簇拥着的、温和而模糊的神像徽记。

整个环境充满了神圣、安宁与生命繁荣的感觉,与玫瑰大道那栋白房子里的诡异死寂完全不同。

虞幸路过中殿时,看到几名推演者正和教会人员说话,显然是和曲衔青、曾莱一样,决定走教会的路子,正抓紧一切机会刷取教会的好感度。

他们也看到了虞幸,目光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敬畏、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这时,曾莱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匆匆从一条回廊拐出,看到虞幸,他眼睛一亮,大大咧咧打了个招呼,脸上带着“大佬牛逼”的由衷敬佩,但碍于场合和怀中的东西,只是用口型说了句“回头聊嗷”,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虞幸微微颔首回应,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侧殿小厅。这里有一座小小的喷泉水池,池水清澈见底,池中央立着几尊石头雕刻的天使雕像。

天使们呈现出一种温柔守护的姿态,双手捧着一束麦穗,低头垂目,面容慈悲安详,水流从她们指尖和麦穗梢头缓缓流淌而下,发出悦耳的泠泠声,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生机。

虞幸站在池边,目光落在天使雕像慈悲的眼眸上,似乎在欣赏这精湛的工艺与宁静的氛围。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略带沙哑的女声在他身后轻轻响起:

“很美,不是吗?”

虞幸缓缓转身。

只见那位第一天晚上分发资料、身上带着让他食欲大动的“法式鹅肝”级腐香的老修女,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他身后。

她依旧穿着那身圣洁的修女袍,头巾下一缕棕发卷曲,脸上带着那种历经沧桑后的淡定与亲和的笑容。

她看着池中的天使雕像,轻声问道:“调查员先生,您觉得……这些天使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