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2章 新的道果
镇幽冥城，中枢高塔之巅。
明月银甲覆霜，金瞳深处道纹奔涌，身前虚空铺展一幅幽冥血界疆域图，图中，无影双煞方才侵入的路径已被标准放大，其遁术轨迹、能量爆点、法则余波，尽数拆解为细密道纹，流转不息。
“影煞、无影双煞接连折戟，弑道盟岂会善罢甘休？”明月声若寒泉，指尖轻点界壁几处褶皱，“彼辈精于虚空潜行，诡谲难测。萧帅，当于三十六处虚空节点，布下‘轮回镜焰’。”
萧惊天玄甲凛然，立于侧畔，目光如刃扫过节点，沉声道：“可。以烬火为基，融轮回道韵，铸镜焰壁垒。凡无我界烙印之魂，触之即焚，直灼本源。”
言罢传令，萧惊天向众下属传令：“命玄渊烬界速调‘净世烬火’核心，金傀界以庚金锐气立镜基，时墟界稳时序，防其借时空之术遁逃。”
……
一道道令符化作流光，飞向诸界，庞然战械再度轰鸣运转，匠师阵修奔赴节点，引诸界之力，构筑森严防线。
城外，千万阴阳轮转傀重列战阵，气机相贯，生死轮转领域再度扩张；灰蒙混沌气与黑白二气交织，将镇幽冥城及万里疆域护若金汤。傀眼之中，烬火本源与庚金锐气交融，杀意更盛。
裂宇号高悬天穹，舰体焕然如新，灵光胜昔。
舰身嵌满幻灵界心念加持的“窥虚法眼”，幽幽转动，监察虚空最细微的涟漪。巡天卫舰队结玄奥战阵，如星河流转，昼夜巡弋边界。
幽冥血界外松内紧，似洪荒巨兽蜷身敛爪，静候下一次风暴。
……
混沌宝府深处，万籁俱寂。
李牧盘坐混沌道树之下，身形几与树干相融。双目微阖，面色微显苍白，周身气息敛至极点，恍若凡俗。
然其识海之内，正有一场道争，旷日持久，凶险莫测。
那源自太初道尊的“万化咒”，如一张根植大道本源的金色法网，缠绕道树每一寸肌理，渗入混沌道果核心，无时无刻不在逆转混沌，欲令万物归于太初之序。
此前，李牧强纳一缕咒力，几致道果崩碎。此刻，他不再强吞，只将心神沉入推演，细若游丝，一寸寸剥离咒力外缘，体悟其中“定序”“规束”“唯一”之理。稍有不慎，便引反噬，加速道基衰败。
混沌道树微微震颤，枝叶沙沙，无数微缩世界光华明灭，承受秩序与混沌交锋之震。新生叶片，已有枯萎之象。
李牧浑然不觉，心神尽陷浩瀚秩序法则之中。
“太初有序，划定鸿蒙……然过刚易折，至序无生。”
于极致秩序中，他窥见僵化与死寂。绝对秩序，再无变数，再无演化，终成死水。
此道，与混沌相悖。混沌演万法，纳万变，求一线超脱之机，容无穷可能。
“吾之混沌，非混乱无章，乃包罗万象之基。秩序，当为混沌所容，为其一格，非为其主。”
明悟顿生。
李牧引动混沌道树本源，以自身对混沌之理解，模拟、衍化“万化咒”中秩序道则。
初时，混沌气流与秩序金纹相斥，道树内冲突激烈，李牧面色更白，嘴角溢出一缕混沌气。
然，李牧道心坚定，不动如山。
混沌道则在其精妙操控下，变形，模仿金纹构架，于混沌内部自生秩序脉络，非为屈从，乃以混沌之包容，主动吸纳秩序之精粹，补全大道。
此乃极险之途，错一丝，万劫不复。
时光无声流逝，不知几许。
忽有一刻，缠绕道果核心的“万化咒”金丝轻轻一颤，其势未减，然其周遭，竟悄然生出一缕新纹——色泽略浅，意蕴相同，却自混沌道则中自然孕育。
此纹少太初之冷硬，多混沌之灵动，如秩序自母体而生，与混沌浑然一体，毫无排斥。
“嗡——”
混沌道树猛然一震，非痛楚，非欢鸣，如释重负。
新生秩序道纹现世刹那，“万化咒”凶戾之气竟莫名弱了一分。似遇同类，不再视其为外敌，逆转之势顿缓。
李牧双眸骤睁，眼底混沌奔涌，一缕金芒如规则初光，一闪而逝。
李牧垂目掌心，一缕混沌气自然浮现。其中无强拘金丝，却有无数微符自行生灭、组合，循内在之律运转——浩瀚多变中，自有秩序之美。
“原来如此……以混沌衍秩序，纳太初入己身。”
李牧唇角微扬，笑意清浅，虽未尽解“万化咒”，然，他已在其混沌大道中种下属于自己的秩序法则之种！
此种源于太初，脱胎混沌，与道相契。
心念微动，身后道树一细枝末端，一点微光悄然亮起。初为混沌，随后凝为一枚指甲盖大小、灰金交织的虚幻道果雏形。
此果迥异于寂灭、生死、时光诸果，所散道韵，唯“规整”“安定”“定理”而已。
——秩序道果雏形！
虽虚且弱，却与“万化咒”形成微妙共鸣与制衡。道树所承侵蚀之力，立减一成有余。萎靡枝叶，亦渐复生机。
李牧长舒一气，面色稍复，感知新生道果与体内自运秩序法则，眸光深邃如渊。
“…尔等焉知，此咒非劫，实为吾道之资粮。”
李牧复闭双目，引混沌道则滋养秩序道果，深一层解析“万化咒”，欲将此外来之力，化为登道之阶。
混沌宝府内外，重归寂静，唯那巍峨道树之上，一枚灰金道果于混沌气流中若隐若现，昭示新力初生。
府外，明月与萧惊天率仙朝众生，筑铁壁于危疆；
府内，李牧于寂中悟道，于险中蜕变，悄然铸就大道新基。
虚空夹缝，万影窟深处。
骸骨祭坛之上，无影双煞的幽绿魂灯“噗”“噗”两声，几乎同时熄灭。灯盏碎裂，化作两缕青烟，袅袅散尽。四周潜藏的阴影齐齐一颤，杀意如寒潮骤起，冻结了每一寸空间。
王座之上，弑道盟主周身缭绕的万千残影倏然凝滞。两点猩红光芒炽盛至极，恍若血月自深渊升起。
“连无影都折了……”盟主嗓音低哑，似金铁刮骨。面前幽光浮现的影幕，正回放着双煞陨落的最后一瞬——混沌宝府深处投来一道淡漠眸光，混沌道树根系如群龙噬天，将虚无法则与神魂一同碾碎。
影煞、无影双煞，皆是弑道盟倾注心血培育的顶尖刺客，如今接连陨于幽冥血界，竟未能探明混沌道主半分虚实。
“此等代价，寻常交易已难承受。”盟主目光死死锁住影幕中那座沉寂宝府，指节轻叩王座扶手，笃笃闷响回荡：“这浑水，不能再蹚。”
心念既定，再无迟疑。阴影之躯微微挺直，一股无形波动自核心扩散，引动祭坛的三枚界令——炽焰、冰晶、雷纹各自烙印其上。
界令亮起，穿透无尽虚空，强行勾连三处残破而恢宏的界域本源。
“三位道友。”盟主沙哑之声透过符文传出：“幽冥血界水深难测，混沌道主虚实未明。我盟已折影煞、无影双煞，伤亡惨重。此约，就此终止。所付定金，恕不退还，权作抚恤。”
界令沉寂片刻。
旋即，三道意志轰然降临——焚世之怒、永冻之寒、万劫之雷，如太古凶兽苏醒，震得万影窟内阴影哀鸣，法则崩乱，骸骨祭坛裂痕密布，几近坍塌。
“作罢？”炎神本尊率先咆哮，赤金神炎虚影几乎点燃整座窟穴：“弑道盟主，你当吾三界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从？”
冰骸主宰声音刺骨：“折了点人手就想抽身？盟主，这幽冥血界，你探也得探，不探，也得探！”
万古雷神雷音炸裂虚空：“想赖账？先问过本帝手中雷锤！今日若无交代，便联手将你这万影窟从诸天阴影中彻底抹去！”
三界意志压顶，威势滔天。盟主周身阴影剧烈翻涌，猩红眸光闪烁不定，怒意暗涌，冷声道：“三位莫要强人所难。混沌道主绝非易与之辈，其府防御森严，手段莫测。再纠缠下去，你我皆难善终！”
“哼！”炎神怒极反笑：“是你弑道盟无能！连试探虚实都做不到，还妄称诸天第一刺客组织？怕是在这阴影里躲久了，胆气尽失！”
冰骸主宰语气森然：“盟主，莫自误。此刻抽身，便是同时得罪三界。混沌道主未必会放过你，吾等却定先灭你满门！孰轻孰重，自行掂量！”
万古雷神更不废话，雷光炸开，厉喝如雷：“少说废话！再加‘焚世炎髓’五十条、‘玄冥冰魄’五十颗、‘万劫雷核’五十枚！你亲自出手，探明混沌道主状态。若能取其性命，酬劳翻倍！此为最后通牒——若不应允，三界联军即日踏平万影窟，不死不休！”
威胁与厚酬如两座山岳压下。拒绝，立遭围攻；应允，则直面混沌道主……
万影窟陷入死寂，唯有三界意志带来的压迫层层攀升。
良久，盟主一声叹息自九幽深处传来，沙哑低沉：“……罢了。三位既执意如此，本座便亲自走这一遭。”
盟主抬眸，锁定三枚界令：“一百五十条炎髓、一百五十颗冰魄、一百五十枚雷核，先付一半。事成之后，余数连同翻倍酬劳一并交付。若本座陨落，先付之数，权作抚恤，与三界再无瓜葛。”
“可！”炎神意志传来，隐有得逞之意。
虚空裂开三道缝隙，赤红如熔岩凝结的晶柱、幽蓝似万载玄冰的晶体、紫电缠绕的雷珠各七十五，悬浮祭坛之前。
炽热、极寒、狂暴三股本源气息交织，引得万影窟阴影疯狂涌动。
盟主阴影之手一卷，将资粮尽数收起。精纯磅礴的三界本源之力入体，猩红眸光微闪——此行纵败，万影窟底蕴亦可大增。
“待本座消息。”
他不再多言，自王座缓缓起身。刹那间，亿万里阴影如活物般嗡鸣臣服，身形依旧模糊，气息深邃如渊，仿佛化身阴影法则本身。
一步踏出，身影已没入虚空，不见踪迹。
……
幽冥血界，东境边界。
新设的“轮回镜焰”壁垒无声燃烧，灰白火焰在虚空中凝成一道横贯星河的镜面长城。
明月立于镇幽冥城墙头，金瞳扫视八荒；萧惊天坐镇裂宇号，舰阵森严，杀机隐伏。
忽地，明月金瞳骤缩！
前方界壁褶皱处，虚空如被无形之手抚平，一道身影悄然浮现——模糊不清，似由世间至深阴影层层叠化而成，无声无息，却令天地为之屏息。
阴影盟主现身刹那，“轮回镜焰”壁垒猛然爆发出刺目白光，镜面剧烈扭曲，焰流炸裂如潮！
“警报！至高阴影法则入侵！能量层级……不可测度！判定为界主级威胁！”明月声线绷紧，字字如铁。
萧惊天霍然起身：“全军听令！九幽壁垒全功率开启，轮回镜焰集火焚敌！寂灭洪流！”
万里镜焰冲天而起，亿万道灼光如瀑倾泻，直扑那道阴影，裂宇号与数千仙舰齐震，寂灭之光汇聚成河，撕裂虚空。
阴影盟主只是举手一抬。
掌心一枚“万影吞天咒印”旋转，幽深如渊，扑至的镜焰与寂灭洪流尽数没入其中，无声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身影依旧，毫发无损。
阴影盟主转向镇幽冥城，沙哑之音直透明月与萧惊天识海：“唤混沌道主出来。否则，本座拆了你这龟壳，亲自进去寻他。”
话音未落，阴影盟主另一只手随意一按。
“咔嚓——！”
坚不可摧的“轮回镜焰”壁垒自掌落之处裂开蛛网般的巨痕，轰然崩碎！亿万镜焰碎片四散飞溅，瞬息化为虚无。
冲击波横扫四方，镇幽冥城剧震，数千阴阳轮转傀道纹黯淡失光。
明月银甲流光紊乱，萧惊天喉头一甜，闷哼出声，裂宇号护盾明灭不定。
一掌之威，仙朝最强防线，土崩瓦解！
阴影盟主一步踏出，正式踏入幽冥血界疆域。周身阴影道则弥漫，光线扭曲，灵气凝滞，天地似将沉入永夜。
“混沌道主，”阴影盟主声如寒渊，直扑隐于虚空的混沌宝府：“本座亲至，你还要躲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