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出手试探
李牧眸光沉静如古井，掌心那缕缠绕金丝的混沌气流收敛，没入体内。能清晰感知到，道树内部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蜕变。
道树主干内部，无数混沌星璇在新生金纹的引导下重新排列，混沌气流变得愈发凝练精纯。枝叶间那些濒临崩溃的微缩世界，残破景象逐渐稳固，地水火风重定轮转，未立刻恢复全盛气象，却透出一股历经磨砺后的坚韧底蕴。
李牧的气息依旧低迷，道境看似跌落，眉宇间却无半分颓唐。能感到自身道基正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定力”支撑着，如同狂涛中的礁石，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太初秩序之力与混沌无序本质，在体内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如同阴阳鱼首尾相衔，循环往复。
“明月，萧惊天。”李牧看着两人出声道。
“属下在！”两人立刻躬身应道。
“传令下去，仙朝诸界，收缩防线，固守现有疆域，所有对外征伐，一律停止。”李牧目光扫过略显焦灼的二人，继续道：“全力清点库存，将那些以往难以炼化的异种神料、属性冲突的灵脉核心，尽数送至混沌宝府。”
萧惊天一怔，忍不住道：“师尊，那些材料因属性极端，极难处理，以往都是封存……”
李牧微微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彼之砒霜，吾之蜜糖。照做便是。”
“谨遵法旨！”明月眼中金芒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立刻领命。
待二人离去，李牧身影缓缓融入道树主干，内部混沌气流不再像往日那般肆意奔腾，无数细密金纹的梳理下，化作亿万条秩序井然的洪流，冲刷着每一寸“道基”。
……
混沌宝府内，岁月不知年。
李牧盘坐于道树核心，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唯有那双偶尔开阖的眼眸，深处有混沌星璇生灭，金纹流转，演化着秩序与无序的无穷奥妙。
面前，堆积如山的“废料”已消失大半。这些曾被各界视为难以处理的隐患，在重构的混沌秩序下，尽数化为滋养道树的资粮。
道树内部，变化更为惊人。
主干脉络之中，那一道道金色纹路已不再是外来者，它们与混沌道则彻底交融，化作一种全新的道纹——既有混沌的包容万象，又有秩序的严谨框架。
无数根须在虚空中轻轻摇曳，探入更深层的空间夹缝，不再强行汲取母源界力，转而捕捉、梳理着那些逸散的、混乱的虚空能量。这些能量一触根须，便被那混沌秩序道纹瞬间分解、提纯，化为丝丝精纯本源，效率竟比以往霸道掠夺时，还要高出三分！
一片原本濒临枯萎的树叶上，那个残破的微缩世界，此刻地脉重塑，天穹补全，虽无生灵，却已稳固如初。这个世界的大道规则，隐隐透出一股圆融稳固的意蕴，基石逐步夯实。
……
混沌宝府之外，万籁俱寂，唯有虚空深处法则的余韵如丝如缕般缓缓平复。
相隔无尽遥远星域的三处古老界域本源深处，几乎在同一时刻，荡起了惊心动魄的涟漪。
炽炎神界，根源熔海。
那曾被混沌巨斧几乎劈开的核心伤处，暗红色的熔岩如心脏般缓慢搏动，粘稠的神炎精华艰难地修复着那道狰狞裂痕，其上缠绕的灰蒙混沌气流顽固地阻碍着愈合。
端坐于熔海核心的炎神本尊，巍峨神躯猛地一震，笼罩在炽盛神光下的面容骤然扭曲，那双如同微缩小日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股气息……衰败？是混沌道主？”炎神本尊低吼出声，于熔海中激起万丈波涛，带着一丝压抑到极致的悸动。
炎神本尊清晰地感受到，那悬于诸天之上、令他道心蒙尘的恐怖威压，竟出现了明显的滑落！
寒冰神界，永恒冻土。
冰骸主宰周身的万载玄冰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九颗环绕飞旋、尚未完全凝实的头骨虚影骤然停滞，幽蓝剔透的冰晶眼眸中，映照出界域之外那无形无质，却关乎生死存亡的气机变化。
“道境跌落……竟至如此地步？”冰骸主宰冰冷的神念如寒风刮过冻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喜。她体内那道被混沌剑气撕裂的道伤隐隐作痛，提醒着昔日惨败的屈辱。
雷罚神域，万雷海眼。
万古雷神残破的雷霆法相浸泡在略显黯淡的雷池本源中，断裂的独角处仍有细碎的紫电哀鸣般炸裂。他猛地睁开独眼，眼中狂暴的雷光混杂着惊疑不定。
“混沌的气息……在消退！发生了什么事？”万古雷神双目惊疑不定。
万古雷神对李牧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那斩灭他半具法相、重创其雷罚权柄的一斧，如同梦魇时刻灼烧着他的神魂。
三位界主，身处不同界域，重伤未愈，道基动摇，然，此刻他们那份源自大道层面的感知出奇一致。
那不可一世的混沌道主，出了问题，其道树收缩，威压衰减，其气息……透出了衰败的征兆！
“机会！”炎神本尊巍峨神躯猛然一震，周身缠绕的焚世神炎随之明灭不定，胸口那道狰狞斧痕更是迸发出针扎般的刺痛。
炎神本尊赤金眼眸霍然睁开，目光穿透无尽虚空，死死“钉”在幽冥血界的方向，当即招出炎炉强行勾连寒冰神界与雷罚神域的本源深处。
“尔等……可曾感知？”炎神本尊宏大意念如同灼热风暴，悍然撕裂虚空。
冰骸主宰九颗头骨虚影骤然停止盘旋，幽蓝眼眸中寒芒暴涨：“那股令人作呕的混沌气息…确实在衰减。”
“哈哈哈哈！”雷罚神域，万雷海眼深处炸开万古雷神狂暴的意念，残破法相在雷池中掀起狂涛：“衰败！是道基崩塌的前兆！！”
三位界主隔空交汇的意念，在虚空中碰撞出无形的火花。滔天的恨意如同压抑万古的火山，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契机”引动，疯狂灼烧着他们的理智。
炎神本尊眼恨声道：“此獠毁吾法相，伤吾本源，此仇此恨，倾尽星河难洗！如今他道基动摇，气息衰败，此乃天赐良机！”
冰骸主宰周身寒气翻涌，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锐利：“确是天赐良机，然，混沌狡诈，尤善隐匿。焉知此番衰败，非是诱敌深入之局？昔日蚀道黑莲被轻易镇压，便是前车之鉴。”
万古雷神的狂笑戛然而止，独眼中紫电乱窜，显是想起那被斩灭半具法相的恐怖场景，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掠过：“冰骸所言不无道理。那混沌道主诡计多端，若他故意示弱，引我等前去……只怕有去无回！”
炎神本尊炽白神炎剧烈跳动，显示出内心的激烈挣扎，复仇的渴望与恐惧交织：“难道就因畏惧其诈，便坐视良机溜走？若待他恢复元气，甚至凭借混沌之道化解万化咒，届时我等才是真正的瓮中之鳖！”
虚空陷入短暂沉寂，唯有三位界主的磅礴意念在无声交锋。
良久，冰骸主宰幽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复仇必行，然不可莽撞。需得一试其真假。”
“如何试？”万古雷神急问。
“借刀杀人。”炎神本尊眸中赤金神焰猛然一缩，狠厉道：“吾等道伤未愈，不宜亲身犯险。可雇佣‘弑道盟’出手！”
“弑道盟？”万古雷神意念一凝：“那群藏头露尾，专司刺杀、刺探的鬣狗？他们敢对混沌道主下手？”
冰骸主宰接口，语气森然：“弑道盟背景神秘，网罗诸天亡命之徒，只要代价足够，连界主级存在亦敢窥探。他们自有秘法试探虚实，即便失手，亦不会牵连吾等。”
“善！”炎神本尊当即决断：“便以三界本源，外加‘源核晶’百方为酬劳，请弑道盟派出‘暗影’，潜入幽冥血界，探明混沌道主真实状态，若其果真衰败，便是我等雷霆一击，踏平血界之时！”
“可！”
“附议！”
三道蕴含着决绝恨意与谨慎算计的界主意志，瞬间达成共识。
下一刻，三缕分别蕴含着炽白神炎、幽蓝寒髓、紫金雷精的本源之力，以及百方散发着纯粹母源气息的“源核晶”，被无形之力包裹，撕裂虚空，投向那隐藏在诸天阴影之下的神秘之地——弑道盟。
……
虚空夹缝，万影界窟。
此地无光无暗，无上下四方，唯有无数扭曲的影子如同活物般蠕动、交织，散发出冰冷死寂的气息。
三道蕴含着不同界域本源气息的光团，无声无息地穿透层层影障，落在一方由无数骸骨与阴影凝聚的王座之前。
王座之上，一道模糊不清、仿佛由万千残影叠加而成的身影缓缓抬头，两点猩红光芒自阴影深处亮起，如同蛰伏巨兽睁开了眼睛。
“炽炎、寒冰、雷罚……三位界主，倒是大手笔。”
沙哑低沉的声音自王座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死寂的窟穴中回荡：“目标，幽冥血界，混沌道主。试探其虚实。”
话音未落，王座下方一道几乎与周围阴影融为一体的暗影微微波动，发出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哑回应：“混沌道主……价码，需翻倍。”
“可。”王座上的身影没有任何犹豫，猩红目光扫过那三团界主本源与百方源核晶：“‘影煞’，你去。记住，只探不战，拿到情报即刻撤回。”
暗影不再回应，只是微微一晃，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彻底消失在万千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幽冥血界，东境边缘。
虚空微微扭曲，一道细不可察的阴影如同游鱼，悄无声息地滑过刚刚修复不久的界壁。这道阴影没有任何气息泄露，甚至连最细微的法则波动都完美隐匿，仿佛只是光线下一次偶然的错觉。
影煞潜入血界，并未立刻深入，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依附在一处刚刚经历潮汐洗礼、尚显脆弱的空间褶皱内。它“注视”着远方那株即便气息衰败，依旧巍峨耸立、撑天拄地的混沌道树，以及树下那座沉寂的混沌宝府。
镇幽冥城，中枢高塔。
明月银甲覆霜，静立塔顶，金瞳之中数据流如同平静的江河缓缓奔腾，监控着整个血界的细微变化。忽然，她眼中数据洪流微微一滞，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血界本身的“空洞”感，在边界某处一闪而逝。
“异常空间扰动，坐标东境七九区域，能量层级……极低，但隐匿性极高。”明月清冷的声音瞬间传入萧惊天识海。“疑似高阶潜行单位入侵。”
裂宇号舰桥，萧惊天玄甲肃然，闻讯眸光一厉。“启动‘幽冥镜域’，锁定扰动区域！巡天卫第三、第七大队，结‘搜天索地阵’，逼它出来！通知各部，提高警戒，谨防调虎离山！”
刹那间，幽冥血界苍穹之上，无数面虚幻的幽暗镜面浮现，镜光如水，无声洒向东境边缘，所过之处，虚空结构纤毫毕现。同时，数千仙朝精锐修士神识勾连，化作一张弥天大网，覆盖而下。
那隐匿在空间褶皱中的影煞骤然感到周身一紧，仿佛被无数冰冷的视线锁定。它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迅捷精准！
“暴露了！”影煞当机立断，身形如烟，就要遁走。
“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当吾界是何地！”
萧惊天冷冽之声透过大阵传来。下一刻，万千镜光汇聚，化作一道凝实的幽暗锁链，无视空间距离，直接缠向那缕阴影！
几乎同时，明月抬手虚按，下方大地之中，数百尊待命的阴阳轮转傀眼中黑白光华一闪，轮转领域骤然展开，封锁方圆千里虚空，生死二气交织，扰乱一切遁法！
影煞身形猛地一滞，如同陷入无形泥沼。它尖啸一声，阴影之躯骤然膨胀，化作万千漆黑触手，携带着腐蚀神魂的诡异力量，狠狠撞向幽暗锁链与轮转领域。
“轰！”一声巨响，轮转领域剧烈波动，数十尊阴阳轮转傀体表道纹瞬间黯淡。
明月金瞳中数据狂流奔涌，瞬间计算出对方的力量特性与薄弱节点：“目标属性阴秽，惧至阳至刚之力！萧帅，引烬火！”
萧惊天心领神会，裂宇号主炮轰鸣，一道凝聚了玄渊烬界本源的“净世烬火”光柱撕裂长空，炽热堂皇，直扑影煞！
影煞发出一声凄厉尖啸，周身阴影在烬火灼烧下剧烈蒸发，它猛地收缩，化作一道细线，不惜损耗本源，硬生生在轮转领域与烬火光柱的夹缝中撕开一道缺口，亡命般遁向界外！
“休走！”萧惊天岂容它轻易逃脱，仙朝舰队万炮齐鸣，密集的光束封锁其所有退路。
明月更是玉手轻挥，混沌傀域之力加持于轮转大阵，那缺口瞬间弥合，生死二气如磨盘般碾压而下！
影煞亡魂大冒，感受到致命的威胁，猛地喷出一口本源影血，化作一道血影遁符，速度暴涨，险之又险地在界璧彻底闭合前，遁出了幽冥血界。
虚空缓缓平复。
明月抬手，将那团阴影残骸摄入手中，金瞳之中数据流转，仔细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