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师徒反目的开端
……
以唐三的智慧尚不能理解林玦为何不选择更加优秀的万年魂环。
就如同他自己一般。
狠下心来，不顾伙伴们的劝阻，唐三执着而又自信的组织大伙猎杀了一只拥有万年修为的地穴魔蛛，坚持作为他的第四魂环。
是林玦没有信心对抗万年魂兽区别于千年魂兽的精神冲击？
还是身体素质不支持林玦吸收超出极致年限的魂环？
又或者是没有找到适合武魂、属性相合的魂兽？
唐三不知道原因。
但他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林玦的想法与自己有着本质的区别，而正是这种区别驱使着林玦选择了一种未知的千年魂兽作为最终猎魂结果。
继而呈现在众人面前。
唐三捏了捏拳头，紧紧盯着前方与少女们说笑玩闹的身影，呼吸不受控制的沉重许多。
万年魂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增益，其中最显著的就是他本身魂力等级瞬间跳过了41级，达到42级将将过半的地步。
但是林玦明明吸收的是千年魂环，怎么可能现在到达了44级？！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野草味道，落日森林独有的流光灵桦树随着脚下匀速的前进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临近城郊的空旷原野。
生命力顽强的蓝银草野蛮肆虐，蓬勃生长。
“好了，小怪物们，本次试炼圆满结束！”
“记着！不要耽误。”
弗兰德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学员们愕然回头，才发现吊在队伍后面百米的几道熟悉身影，正是原史莱克学院的几位老师们。
“日落之前，返回学院！”
原来落日森林之行，学员们的安全始终都在这群魂帝魂圣的看护之中。
林玦瘪了瘪嘴，对此毫无意外。
四环后，他的‘感知视界’进一步提升，精神探测领域笼罩横向的距离已经超过五公里，纵向观测精细度上同样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这还是限制第四魂环没有选择单一精神属性魂兽的缘故，要不然的话，林玦真就再一次的无法稳定真视之眼的内部平衡了。
可一饮一啄，岂非前定？
恰恰是出于平衡魂质与精神两者差距的考量，他所获得的第四魂技效果完全出乎了原本预料。
对于此等特殊性存在的原因，还要找个时间细细研究……
林玦一个恍神，从沉思中抬起头来。
远方。
林烨黯然，落日西陲。
——
蓝霸学院。
大师独自推着轮椅，行进在空寂小路。
在他后方，弯弯曲曲的车辙印杂乱无章的刻在地面，很显然，他已经等待了不止一天了。
临近预选赛的一个月前。
武魂殿、帝国双方联合发出的宣传公告消息，如山崩海啸般的向外扩散传播，瞬间激起了一层惊涛骇浪。
往常安静祥和的天斗城如今也变得格外喧嚣，就连现在，大师在本为学子教学的蓝霸学院中都能听到来来往往的小魂师们躁动不安的议论声。
更别提那些不计其数来往进驻的商贩小厮，提前打听赛程内幕的勋爵贵族，以及暗中蠢蠢欲动的各大宗门与经年世家……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焦在这天下第一政治中心。
或为了利益，或为了权力，或为了名望。
如同一群寻腐而来的鬣狗，嗅到血腥气的群鲨。
天斗城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
天色黯淡，夜晚降临。
“欸，看来今天是回不来了。”
大师翘首以盼白白等了一天，但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推着轮椅往自家住所行去。
刚刚抵达二层精致阁楼前近处，远远的，大师便看见一道朝思暮想的身影。
颓废中年人眼中闪耀惊喜光芒：
“小三！是你吗？”
那人影正愣愣站在原地，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进入，听见大师的呼喊不由回首凝视。
“老师！”
正是唐三。
大师看了眼面庞黝黑，但精芒四射的弟子，忍不住笑道：
“在门口杵着做什么，来，进去说话。”
唐三忍不住多看了大师一眼，显然，这位身子骨娇弱的老师刚刚是在外面等待他的归来的。
就像是盼望身在远方的游子归家的慈母一般无二。
唐三心中叹息一声，刚刚存疑是否要面见大师的犹豫心理被压在心底。
上前几步，站在老师轮椅身后，体贴的缓缓推动。
刚一进门，大师便迫不及待地询问：
“小三，你第四魂环，获取的还顺利吗？”
“还，还好的吧。”唐三想起了那个在与狡猾强大的万年魂兽战斗过程中，占据了第一输出与主要控制的地位的人影，徐徐吐出一股郁懑之气，“虽然有一些麻烦，但是弟子此次试炼获取魂环的过程，总体还是十分顺利的。”
林玦都快把落日森林杀穿了，能不顺利吗？
大师不疑有他，紧接着问：
“猎杀的哪种魂兽？”
“地穴魔蛛。正是老师您强力建议的那几种魂兽之一。”
“嗯，这么说，你应该获得了一个强力的控制型魂技，就像地穴魔蛛能制造硬质钢丝那样的囚笼一样？”
唐三眼中光芒闪过，他点点头，道：
“是的。我的第四魂技就是一种瞬发的群体性控制型魂技，效果与老师您说的那种蛛丝囚笼也差不多。只不过控制材料变成了我的蓝银草而已。”
“什么！？”
大师失态惊呼：
“群体性控制技能？小三，你没有看错？”
唐三笑着再次点头。
“群体控制！这可是五环魂王级别才有可能掌控的魂技，而小三你在四十级就能掌握……”大师紧握轮椅把手，喜不自胜，“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听着大师的夸奖，唐三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黯然下来，宛若被泼了一盆冷水。
“小三，你怎么了，难道是还有什么意外？”
大师与唐三近在咫尺，一抬头就发现了弟子的异样。
唐三猛地咬牙，终是忍不住问道：
“万年魂环与千年魂环相比，二者中应该是哪一个对临近破境瓶颈的魂师帮助更大？”
“这还用说，小三你忘了老师教给你的武魂十大核心理论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大师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淡淡微笑。
“当然是万年魂环所蕴含的魂力更多，自然对魂师以后的帮助也是更大了。”
“那为什么林玦吸收的是千年魂环，魂力等级却比我还要高了两级？”
唐三忍不住脱口疑问道，神色多是不解。
大师皱眉，还不等他发问，唐三便向老师展示了自己的武魂。
客厅内空气波荡了下，唐三脚下四圈颜色迥异的绚丽色彩倏忽闪烁。
大师瞳孔收缩，脸上一片震惊之色，难以置信道：
“小三……你这是？万年魂环？你吸收的是万年修为的地穴魔蛛！？”
唐三低头沉默以对。
“糊涂啊，小三，你素日里的镇定哪里去了，怎么能不顾自身安危选择超越年限的魂兽！万一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
看着大师眼中担忧光芒闪烁，一副真情流露模样，唐三当即一愣，随后眸子一软收回武魂。
“老师，我这不是没事吗？”唐三解释了一句。
大师看着弟子确实没有什么伤势，模样神完气足，也只能作罢，以师长的名义告诫了几句，最后勒令唐三下次不准再做这样的蠢事。
末了，大师感叹道：
“第四魂环便是万年黑环……嘿，这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吧。”
作为唐三的老师，他的荣耀全系于弟子的成就之上，此时此刻同样对唐三颇为自豪，这一刻，大师的眸中显露出睥睨天下英雄嚣张气焰，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前所未有的自信。
“对了，小三你刚才问了什么？”大师忽地想起之前的事情。
唐三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大师。
“弟子刚才说，林玦他的魂力等级比我高了两级。”
“而且，他吸收的是千年魂环。”
听完，大师顿时眉头紧锁，从对未来美好展望中回过神，极力思索。
“这不可能！小三，你是不是听错了？”
唐三深深看了眼大师。
这个男人在他过去的心目中形象更甚于生父……可是现在，唐三心中忽然一阵萧索。
大师果然不相信这个事实。
唐三摇摇头：
“林玦没有理由骗我。而且，弟子吸收魂环的那只万年魔蛛，几乎就是他一个人杀的。”
想到林玦那恐怖无形的可怕控制，那声势浩大威力惊人的魂晶攻击，唐三目露不甘，紧咬嘴唇。
“呵呵，不用担心。”
唐三抬起头，正对上大师淡定自如的眼睛。
“小三忘了为师跟你说的那什么消耗生命力的‘武魂秘笈’的事情了？”大师笑道，“别看他现在强大，可那不过是夜空流星划过，灿烂一瞬而已。”
“不似你一般，稳扎稳打，徐徐进步。”
这个说法是什么时候被大师开始说起的呢？唐三仔细地回忆，想起了那个第一次为了眼前中年人与林玦他针锋相对，撕破脸皮的决绝场景。
白日定下三月斗魂之约，就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大师言之凿凿的与自己言说了林玦为何战力异常强大的原因。
自己当初傻乎乎的相信了。
可现在，大师还在用这套说辞来哄他？
唐三视线不知不觉间变得淡漠冰冷了些，错开大师火热自信的目光。
“林玦现在是战力出众了点，可这全都是因为武魂殿的邪恶秘术造就的。”
“以消耗寿命的代价，这种方法简直与邪魂师无异！”
大师表情不屑，鄙夷的说道。
唐三幽幽道：
“老师，您是说，林玦他是被那位武魂殿的白金主教亲自授予的‘消耗生命’的武魂秘术？给自己的亲传弟子？”
“还有，您不要忘了，林玦他可是在一年前就创造出了独步天下的‘魂翼魂技’。”
大师自信模样陡然疑惑：
“你说什么？什么魂翼魂技？”
大师是个什么人？
没有弗兰德，柳二龙锲而不舍的日夜陪伴，他就是个颓废孤单兼消息闭塞的残废中年人。
其他史莱克学院的老师们全部刷完了二次就业的成就，为社会发挥余热培养魂师，月月赚着养老金，可大师呢？
别说拖着轮椅去上课，除了史莱克七怪，他现在就连一个蓝霸学院的学员都不认识！
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对于外界，大师最多也只是关注下魂师大赛的进程，又怎么会在意其余的内容？
唐三激荡漠然的心情猛地一滞，对这个茫然的回答颇为无语。
“没事。”
唐三失去了解释的兴趣，他现在只感觉自己满心疲惫，不想多问什么。
“但老师，我觉得白金主教那样的人物绝对不会收取一个天赋不好的人为亲传弟子。”
“更别说传给弟子足以毁灭自己威望声誉的‘损命秘技’。”
大师听完这一句，看着弟子的表情顿时呆滞，似乎没想到唐三会反驳他。
几秒后，大师脸色难看的道：
“那小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唐三正视大师的眼神，以无比确定的口吻说道，“林玦他从来都没有使用过什么消耗生命的邪魂师的手段来修炼，而是和正常的魂师一样。”
“他能这么强，修炼速度能这么快。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依我看，老师您的对林玦的判断是错误的，那个说法也是站不住脚的……”
这回，没等唐三说完这句，对面传来了大师怒气勃发的嘶哑声音：
“不可能！”
“你这是在质疑我？！”
似是被触到了龙之逆鳞，大师人生中第一次对着唐三失态。怒火中烧的大师原本颓废苍白的脸庞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尽数转为红赫色。
他的嘶哑嗓音陡然尖锐起来，宛若锥头般钻进唐三耳膜：
“我的理论绝对不会出错！林玦他完全是使用了邪恶手段晋级！”
大师那种强烈到刚愎自负的坚定信念不知从何而来，唐三同样被大师突如其来仿佛狮子般的雷霆怒吼震慑的呆愣原地。
但是大师尚未停止对弟子胆敢质疑他的批判。
他冷笑道：
“只需等上十年！再回头去看林玦此人的下场！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凄惨……”
“时间自会证明我的正确！”
唐三始终垂手低眉，任由大师独角戏一般的疯狂宣泄，整个人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蜡像。
大师眼睛通红，正想要接着怒喝时候，却忽然闭嘴。
尖锐的声音消失在空荡荡的大厅。
他刚才不知为何情绪失控，现在回神已经察觉到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徒弟，是他最疼爱的如同亲生儿子一般的人物，于是不由多了些怜惜之意。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语气转为柔和：
“小三，你年纪尚小，思维想法纯真稚嫩，处事经验也不足。”
“老师理解你。对林玦这个同龄人，你一直都把他当成是一个最强劲的对手是不是？”
“你过去忌惮他，而现在甚至产生了畏惧心理。”
“但等时间一长。”
“你就会发现老师刚刚说的是绝对的事实。”
大师挥动手臂，终止了此次谈话，独自推着轮椅步入一楼客房。
“好了！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夜深了，明日还要集合训练，不要思虑太多，早些去睡吧。”
唐三终于抬起头，他的神情看不出一点变化，自然而然的道：
“是，老师。”
待大师背影消失。
唐三动作灵敏行至二楼，靠近东面最左侧的地方是他的房间。
唐三后背抵住房门，低垂头颅。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映照出一张扭曲的、无声嗤笑的脸庞。
“大师？”
喃喃自语声蚊子振翅一般细微到几乎听不见。
唐三自嘲的望向窗外，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