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百年孤寂·病榻之侧
灾变九十八年 秋 京城第一医院
“白老师怎么样？”
“等你很久了，大家都来守着了。”
一男子脱掉防护服头罩，急切地靠近了病床，病床上，躺着十分虚弱的老年女子。
“哦，复明，你来咯？你爷爷还好不勒？”
“爷爷身体硬朗着呢，现在在龙江北岸的基地养老院，一顿饭还要吃两碗呢！姑奶奶您好好静养，他说过段时日，他来看看他姐姐。”
床上躺着的，正是已经百岁的东国丧尸朊病毒专家白不艺，此时的她白发苍苍，身体也如同枯木，无比消瘦。
而她面前蹲着的年轻男人，正是其义弟李镇噩的孙子——李复明，从小师从白不艺，如今也是一个丧尸研究专家，号称白不艺数十年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嗐！复明啊，一百岁的人了，灾变前就是个稀罕事情咯，何况是这个时代，我已经知足了，喊你来，是要给你说些事情。”
“姑奶奶您说，我都听着。”
“扶着我坐起来，我看看我的学生哪些到咯。”
调整一方病床，白不艺的视线得以平行于地面，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她先是惊喜，随后却皱了皱眉，眯着眼睛看了看身旁的李复明道：
“我老了，眼睛花了，我怎么看着？还有洋人？是西域的同学吗？”
人群中走出一妙龄女子，笑着对白不艺道：
“姑奶奶，这些都是罗巴洲来的留学生，上过你的公开课，他们说自己也算是你的学生，故而也一起来看看你。”
白不艺眼睛看不清，听到这句话后却目光幽长地看着那妙龄女子。
“郝美丽啊，我的侄孙女，你虽然聪明，能搞学术，但……有些事情你还是需要用功啊，我走后，这一点我还是不放心的。”
“姑奶奶这话是？”
面对郝平安的孙女，白不艺只是笑笑回复道：
“没事儿，只是单纯地放心不下你，我，没有几天活得了，你们能来，我很开心。”
“姑奶奶……”
白不艺扫视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众学生，好像走廊里都站着不少人，嘴巴开合两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姑奶奶，你有啥想说的？您说吧，这里没啥不能说的。”
“复明啊，你也知道科学无国界啊！好好好！”
说完这句话白不艺拍了拍李复明的肩膀，手指头向下指了指，李复明俯身看去，什么都没有。
“算咯，各位同学，能教给你们的，我都教给你们了，眼下就是好好精进，沿着一条正确的道理继续走下去，今天我有后代在这里，我就以长辈的身份给他们说说话，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愿意听我也不觉得尴尬，你们不愿意听想走，我也不会觉得没面子。”
说完这段话，学生没有一个人退场，好多人手里的笔记本上已经开始写上了文字。
白不艺努力看清了现场人们的反应，长吁了一口气，开始对李复明和郝美丽说道：
“你们听说过你们太爷爷和爷爷的故事吗？”
李复明回答道：
“我太爷爷是您的义父，名叫李圣龙，是一个将军，病逝在南境，这事儿我爷爷和我说过很多次呢。”
“那你呢，郝美丽？”
“姑奶奶，我爷爷是你的表弟，也是个军人，战死在南境，这事儿你也从小和我说。”
“很好，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们啊，知道自己的过去，明白自己从哪里来，这很重要，人类就是一代人一代人这样传承，才坚持到了现在，所谓生生不息，就是这个道理。”
“明白。”
白不艺继续道：
“我小时候在南境长大，你们知道吗？那时候啊，我不能外出，因为外面有丧尸，我的父亲和义父，又没有什么太有效的自保手段，女人老人和小孩，就只能在家里蹲着，唉！那时候不知道，现在想来，我老汉的政策是对的，后来不得已出门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证明。”
说完，白不艺落下了一滴眼泪，郝美丽为其擦拭。
“那个时候南境的森林里，有很多吃人的肉食者，他们比起丧尸来说，要更加的可怕，我和老汉杀了一个头头，在那里，我被军人田博艾丽丝娜等人所救，这才来到这里，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我现在还记得，我在京城里找到的乐子，什么打弹珠，听音乐，踢足球……”
学生们一边书写，一边互相看，交头接耳的，大概意思就是白老师平时废话不多，为何今天就说这些。
“但其实，复明、美丽，你们知道吗？在南境的那间小屋子里，我也有我自己的乐子，有很多呢！不过有一件事情对我很重要，你们如果有时间，也可以去找寻这个东西，还是很有意思的。”
“好，那是什么呢？”
“老汉不许我画画，但不禁止我打电脑游戏，那时候电脑上下载了很多单机游戏，我很小，最喜欢玩的就是那个吞豆豆的游戏，我操作一个圆形的东西，一口一口地吞下关卡里遇到的小豆豆，可好玩了！来了北境之后我还找到过这款游戏，我电脑里就有呢！”“挺好，不过我们现在时间都放在了研究上，也没那个心思去玩游戏了。”
“哦，复明这么努力啊，挺好！”
说着，白不艺的话题又从长坂坡偏到了高老庄。
“我早年其实不是从文的，我那时候是个军人，打过的仗很多呢！足迹去到了罗刹国、南洋诸国、袋鼠国、我国西北和南境……可谓伏波千里。
在打仗的日子里，我其实不惧怕丧尸，打不了一个脑袋两颗卵，丢在那里就是了……”
“额……姑奶奶，你是女的，没有卵。”
“美丽，我只是比喻！比喻你懂吗？”
“哦哦，好的。”
“我不怕丧尸，但我很害怕离别，我老汉给我心里上了一道闸门，因为与这些人的离别，那道闸门被冲破了，那一天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哭过的之后，真的很畅快！”
听到这里，那些学生很多已经收拾好东西，出门而去了，白不艺努力看清，发现那些外国人却依旧在听着，只是没有拿笔记。
“行，你们小时候我都带过，小时候你们喜欢让我给你们讲故事，我今天就再讲几个故事给你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