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番外·末世狂道·写不完的故事
道人其实这一生尊重的人不多,在他眼里,真正令自己敬佩的因素与地位财富无关,李圣龙是值得自己尊重的人,故而对其的葬礼很是用心。
他喜欢李圣龙,李圣龙到四水山时,带他走栈道,其实是在这个过程中,通过语言指导其呼吸与身法,教他武艺时,也竭尽全力,倾囊相授。
他可怜白洪羽,让他坐电梯,对其的指导与照顾,也只是为了让他能走完最后一段路。
至于很多感觉像是慈悲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做?他自己说:
“我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顺应自然、不强行作为,与慈悲一起,是我的处世之道。”
超度完故人之后,大军还没开拔,得知道人是多年在南境的野居者,引来了随军记者的采访。
记者背着个棕色的帆布包,钢笔别在胸前的口袋里,帽檐上还沾着泥点。
他挤过正在收拾帐篷的士兵,跑到道人面前,脸上堆着笑:
“道长,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回到北境之后,我们可以给你一篇专题版面,好好宣传一番你的故事。”
道人闻言笑了,看着那小小的一方位置,他说:
“如果你真的要写我的故事,估计不下五百万字你才能写完,这几十年里,贫道在这人世间,经历了无数艰险与修行,不是哪一方位置就能写下的。”
记者也是没什么素养,竟然笑着回复道:
“史书之上的几段字,一页纸,就是一个人波澜壮阔的人生,三国志里的关张马黄赵,也就几段话就没了,道长何必在意版面大小呢?说得简短些,也就能精炼地写下了。”
道人回复道:
“那样的话,笔墨太轻,辜负了英雄血,关张马黄赵传虽然简写,但演艺小说和戏曲可唱了百万字,而且这个时代,每个人的故事都值得大书特书,你为何独要写我?芸芸众生,谁不都是各自篇章里的主角呢?”
记者很是无奈,说这世间所有人都尽了全力去应对生活和响应号召应对末世不假,但都很雷同,但道人不一样,具备一定的特殊性,新闻要求的就是一个特殊性。
“你说的那特殊性,拥有的人其实并不想拥有,没有的却也不向往,哪怕是几页纸,几段话,能在历史留下名字的人固然可贵,但那些没有留下名字的,是否可以让他们不被遗忘?毕竟,我们这个国家在以前,遗忘了太多事情了,既然那些人都被遗忘了,何不从今日起?让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成为常态?”
记者不知如何作答,道人打坐,不再理会,没多久便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了。
……
在四水山消失之后,人们再也没有了道人的故事,国家媒体报道了这个突然出现却又消失不见的道人,很多从南境到达北境的人也证实了这个人真实的存在过。
有人说军队南征,在江南看到过这道人,还有人说道人是真的成仙去了。
九十年过去后,有人在云省的深山悬崖上,发现一尊不腐男尸,以道家打坐的姿势坐于石窟中,至于是不是野山道人,无人能考据。
由于其神秘的踪迹和其道士形象自带的神性,民间在灾变年间就有很多关于道士的文艺创作,虽然没有上过台面,但依旧广为流传。
民间有小说写其为军队指引方向,还能点石成金,呼风唤雨,最后夸张到其可以遨游宇宙,地球只是其云游的一个落脚点罢了。
野山道人成了百姓心中一个无所不能的寄托,人们渴望其再次出现,拯救苍生。
但这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而已,野山道人出现总是如同历史的碎片,他真实来过,但存在于人们记忆中的,却只是很虚幻的形象。
在道人消失的五年后,东国军队与丧尸再次大战龙江,水陆两条战线都打得异常激烈。
几十万军队渡江出击,在南岸杀伤丧尸无数,但当深入南境数百里后,依旧是尸潮遍野,部队差一点被分割包围。
等到部队合流,北渡龙江之时,尸潮凶猛出击,半渡而击,与军队在江水中鏖战,战后江中尸骸铺满,丧尸与士兵的尸体混杂,江水只差断流,红色与绿色交织,惨不忍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每天都有尸体被江水冲上岸,北岸的掩埋队从早忙到晚,挖的坑越来越多,后来干脆用推土机推成大土堆。
夜里,北境总能听到女人的哭声,从各个角落传来,混着江风,像鬼叫。
有人开始念叨起那些地摊文中的野山道人,说这人在南境还能活着吗?
有个负责打捞尸体的老汉说,他在夜里见过一个道人,坐在小船上,在江面上漂,那船没有桨,也没有帆,就那么慢悠悠地走。
道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嘴里哼着戏,调子听着就让人心里发堵。老汉想靠过去看看,船却一下子就没影了,像是钻进了水里。
传言有个伤兵在医院里,断了条腿,说他在渡江时,被丧尸抓住了,眼看就要被咬到,忽然有个黑影从江面上掠过,手里的长矛一挥,就把那丧尸的脑袋削了下来。他想道谢,黑影已经飘远了。
传闻越来越多,人们开始相信,道人真的回来过。
有人朝着南方摆上供品,烧香磕头,求他保佑,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很多人感觉,野山道人就是灾变纪元里的一场浪漫都市传说,因为失去儿子丈夫的女人哭泣声久久不衰,丧尸战争却依旧在持续,人们都希望出现一个救世主。
但也就是在这一年的秋天,北岸的人们记忆里似乎都看到过一个道人泛舟江上,嘴里唱着不知名的戏剧,唱词似乎改了古人的,众人想去追,却没能接触到对方,那唱词十足的悲怆。
“依旧的水涌山迭,好一个年少的周郎,恁在何处也?
斩妖的剑锋锈成铁,只这江心月照白骨寒。
不觉得灰飞烟灭,可怜黄盖暗伤嗟。
破曹樯橹,恰又早一时绝,只这鏖兵江水犹然热。
江风咽 ——
这浪不是浪,是那沉不下去的苍生骸!
肝肠裂 ——
这水不是水,是数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众生!皆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