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7章

看了看自己的书桌,上面的纸墨摆得整齐,她盯着纸张发愣,伸过手去摆弄那叠纸。

这纸的摆放与她离开房间时不一样!

有人进过她的屋子!

她马上改变主意,以后不再在宫中写任何文书信件。

因为知道玉郎杀了人,这一整天,凤药都在偷偷观察皇上。

皇上一整天闷闷不乐、心不在焉,还带着怒意。

虽然知道答案,但是心还是向下沉了又沉。

是皇帝,一切都不是胡乱想象。

她没法形容那种失望,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当天晚上,她回家,给李仁写密信。

……

李仁坐在灯下读过凤药的信件,心里也很惊诧。

在他心中,父皇是个伟岸的男子汉。

是他心之所向,是他想成为的人。

这个人,现在不但追求长生,还视人命为草芥。

凤姑姑没说这些人被送到紫金阁做了什么,父皇既然这样保密,定然不是好事。

多半他们是活不下来的。

李仁想要皇位,对父皇待他不公而愤然。

多年来的愤懑不外为此而来。

当他知道父皇做出这样没有人伦的事,心中多年来帝王形象轰然崩塌。!精\武-小!说*王~ ′首?发\

他表面一片平静,内心却像被摧毁一遍。

他曾梦想着——继位后荣养父皇,让他亲眼看着大周在最看不上的儿子手中越来越强大。

现在,随同父皇一起崩溃的还有多年的夙愿。

他很难想象自己将来取得的成就,需要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认可。。

他那可怜的心愿,不过是年少不可得的东西在作怪。

如今的他也已身为人父,绮春生下他的头一个皇子,她身子强壮,产下皇子很是顺利。

一生下来,李仁便进入房间,来不及看孩子,先看妻子。

他在绮春身边,眼圈发红,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你可受苦了,我急得想代替你生。”

绮春疲惫地笑了笑,有些害羞,“说什么傻话。”

他低声道,“等我登上皇位,头件事就是立我和你的孩儿为太子,绝不会像父皇这样糊涂。”

“哦?那我呢?”

“你为皇后。”

“我会为你和孩子拼命。”

就在那时,他还想着,要父皇去做太上皇,修他的仙问他的道。

到那时,父皇会对他刮目相看。

他们还有许多时间可以修复父子间的裂痕。

现在,这张信纸拿在手上,轻飘飘一张纸击碎了他对亲情最后一点希冀。′如^蚊.王\ ,埂/辛~醉_筷\

他把信纸放在烛火上烧掉。

绮春过来将手搭在他肩上,问道,“姑姑来信说什么了?”

“她说我们得想办法快点回京,此地虽好,终非久留之地。”

“夫君下一步要怎么做?”

“我要给乌日根一大笔钱,放他回北境。”

他将手盖在绮春手上,回头道,“我想看看父皇放不放心曹家人出战。”

他想到即做,很快边境起了乱子。

……

乌日根第一次带兵闯入小镇时,绾月刚走镖回来,连衣服都没换。

她亲眼看着一队铁骑风卷残云般席卷镇子,便操起武器,带上镖师上马追击。

也有其他富庶人家出了府兵,大家组成临时队伍和乌日根的骑兵对打。

好在乌日根只是小试牛刀,带的人不多。

镇子没什么损失。

他来得快去的快,镇守此地的官兵还没来到,他们已经离开。

绾月有经验,在旁人欢呼胜利时,她却知道镇子的好日子已经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对方势必一次比一次猖狂。

她向镖局掌柜辞行,妇人挽留,绾月缓缓说道,“多谢姐姐美意,但我真要离开了,我有必须要做的事,在镖局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绾月妹妹,可是咱们镖局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绾月摇头,神色又凝重又轻松,“我真名叫图雅。”

她回望天边,那抹勾魂摄魄的晚霞,晚霞下面是她最爱的无边无际的血色戈壁。

她要用生命守护这片土地。

回过头,她向妇人郑重行礼。

女人送她百两银子做盘缠。

从此边境多了一个神出鬼没的游击队伍,无名无姓,无影无踪。

据传,头领是个没有表情的怪客。

又听老人说起,从前守护小镇的就是个面具怪人。

现在,小镇有难,此人又回来了。

图雅恢复原名,并且接到李仁书信,借着他的名义联络当地守备,叫他将边境起了乱子之事上报朝廷。

这守备早已是李仁的嫡系,按指示把事情写得极严重,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

乌日根憋屈了多少年的仇恨,一朝放出来,视大周为死敌。

眼下李仁不当政,又默许他复仇,他自不手软。

先召集从前的旧部,再招兵买马,很快队伍便壮大起来。

北部边境线极长,除了西北的乌日根,正北还有北狄并匈奴对大周虎视眈眈。

乌日根自知只一边乱,不会对大周形成很严重的影响。

他差人去说服其他北境线外的部落,大家协商,一起发起进攻。

……

凤药这日不必入宫。

她把家中仔仔细细打扫一遍,将玉郎的衣物分为春夏秋冬,放入四只衣箱。

每件衣服都是她亲手打理的,折得整齐,又放了些香丸在衣箱。

家里所有物件她件件擦拭一遍。

将她自己和玉郎从前交给她的地契房契银票一并收拾好,放入一只小盒中,置于梳妆台前。

玉郎在她打扫时还笑她是个闲不住的。

眼见她沉默着做事,每件事都格外温柔细心,已有些慌乱。

等她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四季衣裳、被褥分别放在哪里时,金玉郎耳朵中嗡嗡响,跟本听不进去。

等她把那只放了全家资产的盒子放在梳妆台时,玉郎眼中已蓄满泪水。

“你这是要离开我?”

凤药撩了下头发,按着玉郎在梳妆台前坐下,无限深情自镜中望着丈夫。

风轻云淡笑言,“让我再给夫君篦次头发吧。”

玉郎怔怔的,眼中泪滚落衣襟,“你这是要与我诀别?”

凤药细心一下下梳着他顺滑的发丝,“老金,你都有白发了。”

“我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和你共赴白头,我一点也不怕死,只怕留下你一人,你可怎么独活啊。”

玉郎心肝被摧毁了似的,疼痛让他木然,他看着镜中的妻子。

她还是那么平静。

那么平静地打算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