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人的爱情永道信息凯歌

第374章 山娃壮年114集

他猛地把算盘推开,算盘珠子“哗啦”一声响了响,又慌忙伸手去摸了摸。指尖触到冰凉的算盘框,北戴河旅游时的场景突然涌进脑子里——

那天在渤海湾大酒店里,曹厂长为了不失面子,对着马经理和刘宇浩表态,会餐费厂子报销。刘宇浩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到第二天早上,刘宇浩又说曹厂长让把野餐费也打包在会餐费里一起报销,就知道报销!报销!提前约定好的餐费自理,可是后来领导架不住刘宇浩的忽悠,这也报那也报,结果超支过了头,怎么办?这亏空谁来补?

难道说让厂长掏腰包吗?还是让刘宇浩掏腰包?都不行!大伙消费了,就得想办法补上这亏空。山娃思来想去,没了主意。

可眼下这亏空咋办?福利费开支本来就紧巴巴的,把优惠价和出厂价零售卖的凉鞋所收的款项,都用于了福利开支,可是加在一起,现在还是出了赤字。山娃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皮鞋底蹭着水泥地,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想起老家那句俗语:

“炒豆大伙吃,炸锅是自己的。”可不是嘛,旅游时说报销,人人都高兴,现在要填补窟窿了,就只剩他这个管财务的副厂长干着急。

“赵厂长!曹厂长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门口传来现金出纳杨卉菊的声音。山娃心里一紧,掐灭烟后,把票据拢好塞进抽屉,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曹厂长的办公室里飘着茶香,曹厂长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抬头看着山娃说:

“山娃老弟!旅游的账算完了吧?大伙都说这次玩得痛快,你办事赢得了大家的赞誉,不错不错!”曹厂长眨着双眸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

山娃听了,捏了捏手心的汗,把明细单递过去,小心翼翼地汇报说:

“厂长!账是算完了,就是……就是超预算了,比八万元基数超了元。”

曹厂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拿起明细单扫了两眼,眉头皱了起来,不悦的说:

“怎么超这么多?当时不是说好了,控制在八万以内吗?”

山娃咽了口唾沫,小声回答说:

“当时在酒店,您说会餐费用报销,第二天早上,刘宇浩说野餐费也打包在一起报销,我问他,他说是您说的,您都忘了吗?”

“奥奥!是有这回事。我当时不是高兴嘛!也想着让大伙自己少掏点,玩个尽兴。”曹厂长放下报纸,手指敲着茶几,蹙着双眸问:

“谁想到超支了这么多?那现在咋办?总不能让职工补钱吧?”

山娃低着头,心里苦水直往外冒,苦不堪言道:

“厂长!福利费本来就有点紧张,这亏空要是填不上,下个月的体检费都得推迟。”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老百姓常说“骑驴的不知跟脚的苦”,以前不懂,现在总算明白了——厂长拍个脑门就能做决定,可这后续的麻烦,都得他们这些“跟脚的”来扛。

曹厂长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道:

“唉!……山娃呀!你是老财务了,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别的地方匀一匀,挤一挤?总不能让大伙退钱吧?影响大伙的积极性啊。”

山娃走出办公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睛,望着厂区里来来往往的职工——有的扛着原料,有的推着小车入库,每个人都在为日子奔波。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空了。

回到财务科,他重新打开抽屉,把票据一张张摊开。算盘珠子再次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里,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得把这窟窿填上,不能让大伙的福利受影响,也不能让自己辜负了厂长的信任。只是这办法,还得慢慢想……

山娃捏着旅游费用报销单,指节都泛了白。福利费超支一万四千多,曹厂长那句“你得自己想办法弥补”像块石头压在心头,他对着办公桌愁眉苦脸地叹气,连窗外来回踱步的工人都没心思搭理。

“吱呀”一声,办公室门被推开,销售内勤主管刘庭芝攥着账本,脸上堆着笑容闯进来,高兴地说:

“赵厂长!可算找着您了!”她边说边把账本往桌上一拍,激动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说:

“自从您带队去旅游,到昨天回来,差不多半个多月了,光凭优惠价和出厂价批条卖凉鞋,又收了两万多现金!”

“啥?两万多?”山娃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报销单“啪嗒”掉在地上。他一把抓住刘庭芝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皱了眉,又叮问道:

“你再说一遍?现金?真有两万多吗?”

“可不是嘛!”刘庭芝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搞懵了,挠着头,指着记账本,解释说:

“每笔都记着呢,昨天刚把钱存到对公账户,我这就来给您汇报来了。”

山娃盯着账本上的数字,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一脸激动地说:

“哈哈哈!够了够了!亏空补上了!”他笑得直拍桌子,眼泪都快出来了,喃喃自语道:

“超支的一万四千多,这下不仅能补上,还能剩不少!曹厂长要是知道了,准得更高兴,夸我能办事!”

刘庭芝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附和说:

“可不是嘛,绰绰有余!您这愁眉苦脸的,原来是为这事啊。”

说罢她收了账本,又笑着说了几句产销两旺的话,便告辞了赵厂长,脚步轻快地去忙其他工作了。

山娃满心欢喜,转身就往曹厂长办公室走。他踏着楼道里的水泥地面,觉得浑身都很轻快,连路过办公室门口时,跟刘宇浩打招呼都拔高了声调。

来到了曹厂长办公室,他站在门口,激动地攥紧拳头,“咚咚咚!咚咚咚!”地使劲敲着门,力道大得门板都嗡嗡响。

敲了好几下都没回应,山娃正想再敲,门却“咯吱”一声从里面拉开。曹厂长探出头来,用双眸的目光,飞快地左右扫了扫走廊,一把拽住山娃的胳膊往屋里拉,压低声音说:

“别敲了!动静这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山娃被拽得一个趔趄,刚想开口说,福利费超支的事已经解决了,还没等开口,就见办公室沙发上坐着个穿绛藏红色僧袍的和尚。那人约莫五十岁上下,额头光洁,手里捻着一串紫檀佛珠,眼神肃穆地看过来。

曹厂长关上门,拉着山娃走到那位和尚模样的面前,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介绍说:

“老弟呀!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哈德麦利大法师,藏传佛教的高僧,布达拉宫出来的游僧活佛!前阵子我出差坐火车,跟大法师邻座,聊得投缘。今日,他特意来到咱们厂里看我。”

山娃愣住了,刚到嘴边的“福利费超支的窟窿,有办法堵上了的喜讯”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他看着哈德麦利大法师僧袍上绣着的暗纹,又瞅瞅曹厂长满脸的郑重,心里犯起了嘀咕:

“曹厂长平时最讲究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怎么突然跟藏传佛教的大法师扯上关系了”?

只见曹厂长又对着哈德麦利,高兴地介绍着山娃说:

“哈德法师!这就是我的得力助手,一起和我承包塑料厂的赵山娃第一副厂长。”

山娃的目光还黏在曹厂长办公桌上那台老旧的电话机上,耳边就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抬头时,自称大法师的哈德麦利已经起身,藏红色的僧袍扫过沙发扶手,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檀香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小老弟!来来,快坐下。”哈德麦利一边说,一边用他温热粗糙的手,攥着山娃的手腕就往沙发上带,力道大得让山娃没法挣脱。他刚坐稳,就感觉一道视线直勾勾地落在脸上——哈德麦利眯着眼,瞳孔里像蒙了层雾气,上上下下打量他,从额前的秀发看到了脚下穿的皮鞋,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的骨头都看穿。

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窗外注塑机的轰鸣声,山娃被看得浑身直发毛,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沙发套上的破洞。就在这时,哈德麦利突然转头看向曹厂长,声音陡然拔高道:

“曹厂长!这一定是你的最最得力干将!”

他伸手指着山娃的眉心,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又说道:

“你看他眉宇间,藏着别人看不见的天眼,聪明才智过人,什么难事、苦事都难不倒他——你承包塑料厂能成功,多半是靠他出谋划策吧?”

山娃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听着有点玄乎,可自己确实帮曹厂长解决过不少麻烦事,特别是他与曹响秘密谋划承包塑料厂;承包后跑项目、争取外汇额度指标、出口布鞋上马,卧底去大上海购进机器设备;去步云鞋厂联合销售定价、二次独闯上海滩打开销售市场……。可这“天眼”是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摸到一层薄汗。

没等山娃开口说话,曹厂长赶紧插言回答道:

“哈德法师!您怎么说得这么准呢!”

曹厂长猛地从办公椅上弹起来,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连连点头对山娃夸赞说:

“山娃这小子,就是我的福星!承包塑料厂的时候,全靠他出谋划策才得以成功;牛津革凉鞋联合销售定价立了奇功一件;后来北京和天津戒严,销售市场受阻,是他独闯大上海,硬是敲开了销售市场的大门。他的功劳多了去了……”

哈德麦利拍着大腿笑起来,僧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了闪,得意的笑道:

“看看!咋样?我说得没错吧!我可是转世活佛,在火车上遇到你,这就是缘分!”他说着起身,又一把拉起曹厂长,双臂紧紧抱住他的后背,力道大得让曹厂长闷哼了一声。

曹厂长被抱得眼眶都红了,激动地拍着哈德麦利的后背,哽咽道:

“法师!活佛!您能来我们这小山沟,乃是三生有幸,真是我的福气!”

他转头一脸兴奋地表情,就冲山娃喊道:

“走!咱们请哈德……哈德……”

“麦利!哈德麦利!”哈德麦利立刻凑到曹厂长耳边提醒,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

“对对!哈德麦利大法师!去春来顺饭店,边吃边聊!”曹厂长说着,拍了下山娃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接着吩咐道:

“你先去财务室支五万现金,给哈德法师功德金——人家活佛肯来,多难得!下午还要为咱们塑料厂在厂区做法事活动,保佑咱们万事如意,转运发财!”

山娃脑子“嗡”的一声,五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够买两台新注塑机了。他张了张嘴,想说“做法事不靠谱吧!”可是,看着曹厂长那满脸的虔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曹厂长待他不薄,当初要不是曹厂长承包后,聘他一起入厂,组成了承包集团,他现在还在体改办当个小科员,哪能有社会地位,拿这么高的工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