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宁魂修复
随着最后一位仙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冰火居的喧嚣彻底沉淀,化作一片死寂。
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如同一块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之上,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凌博渊就那样立在空旷的殿中,像一尊被遗忘了千年的冰雕,周身散发着彻骨的寒意,连眼角的泪痕都已冻结。
就在这片令人绝望的沉寂里,一个清越的声音,如石子投入冰湖,漾开一圈涟漪。
“冰神。”
邵斓曦不知何时留下的,他缓步上前,在凌博渊身前站定,然后,对着那尊冰雕,深深地一揖到底。
“我有一曲,或可助火神安魂,修补神魂之伤。”
“不知冰神……可愿一试?”
那冰雕,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动。
凌博渊那双被泪水浸泡得早已麻木的眸子,缓缓抬起。
混沌的瞳孔中,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星辰,瞬间爆发出璀璨而绝望的希望之光。
他甚至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是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嘶哑地吐出两个字:
“我……愿意!”
“好。”
邵斓曦直起身,从腰间解下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箫。
那玉箫名为“滴水碧玉”温润如水,箫身仿佛有水光流转。
他将玉箫置于唇边,闭目凝神。
片刻后,一缕箫音,如清泉滴落玉盘,叮咚响起。
那声音起初很轻,很柔,小心翼翼地探入这片冰冷的殿堂。
渐渐地,音律变得悠扬婉转,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如春风拂过冰封的大地,又如暖流涌入干涸的心田。
箫声所及之处,连空气中凝固的寒意都似乎被融化、抚平。
凌博渊感觉自己那颗被冰封、被撕裂的心,在这旋律的包裹下,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慰藉,仿佛有无数双温柔的手,在为他缝补破碎的魂魄。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邵斓曦缓缓睁开眼,轻声道:
“此曲名为‘宁魂’。”
“它无法直接重塑神魂,却能使其安宁,不再受侵蚀,为自我修复争取时间。”
“任何乐器皆可,奏曲时,只需注入你的灵力与心念,他便能感应到。”
凌博渊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但这一次,泪水中除了悲伤,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感激。
他再次深深一揖,几乎要弯下腰去:
“多谢天元神!”
邵斓曦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不必谢我。”
“若非当日火神力荐,帝君又怎会收我为徒?”
“若无他,便无我今日的功德圆满。”
“可他……”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那叹息里有心疼,也有愧疚。
“……你,每日至少奏曲一次,莫要中断,直到他醒来。”
凌博渊挺直了背脊,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拱手行礼,声音虽仍带沙哑,却已有了力量:
“是!我定不负所托!”
寝室内,静谧得仿佛连光阴都已停滞。
空气里,唯余下两人微弱的呼吸,交织成一曲无声的悲歌。
床榻之上,岩洪超阖目而卧,褪去了那身象征烈焰与战意的朱红外袍,换上一袭素白里衣。
那身曾焚尽八荒的火焰,此刻仿佛被彻底抽离,只留下一具剔透空灵的躯壳,美得令人心碎,像一尊沉睡了万年的琉璃神像,圣洁,却脆弱得一触即碎。
凌博渊立在床边,目光贪婪地描摹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他缓缓走到窗边的小几旁,素手轻抬,指尖寒气流转,一架通体晶莹、琴弦流转着星芒的冰晶古琴,便凭空浮现,无声地落在几上。
他落座,指尖轻触琴弦。
那冰凉的触感,仿佛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在。
玉指微动,第一个音符如一滴清泉,滴落在这片死寂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
随即,宁魂曲的旋律如山涧溪流,如林间微风,悠然流淌而出。
琴声清越、空灵,不带一丝烟火气,仿佛不是用手指弹奏,而是用他破碎的心在吟唱。
他的双眸未曾离开过床上的身影,琴声便是他的心声,一遍遍地,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祈愿:
“这曲宁魂,愿能渡你忘川之苦,抚你神魂之伤。”
“若苍天有灵,诸神垂怜,便请你……听听我的呼唤,回到我身边。”
广地神殿
广地神殿并非建于山巅,而是整座山脉本身就是神殿。
远观,它不过是连绵群山中,最为雄浑的一座。
山体呈深沉的青灰色,表面光滑如镜。
却又在阳光下折射出,亿万年前矿物结晶的微光。
没有凡人能够找到入口。
因为入口并非一扇门,而是一段需要以神力或地脉共鸣才能唤醒的阶梯。
当神力激活时,山体表面会浮现出由无数发光的岩脉勾勒出的巨大门庭轮廓。
那光芒并非炽热,而是温润如玉,带着泥土的芬芳。
踏入其中,外界的风声与日光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纳一切声响的宁静。
神殿内部是一个,无比宏大的穹顶空间。
穹顶高不见顶,其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晶石。
模拟着日月星辰的轨迹,投下恒定而庄严的光芒。
殿内的柱子并非雕琢而成,而是由整块的山体岩石自然隆起。
其上流淌着水银般的液态金属,记录着从开天辟地以来。
大地上每一次的沧海桑田、每一次的地脉变迁。
殿堂的尽头,没有宝座,只有一块与整个神殿基座相连的巨大磐石。
地神便端坐其上,他的身躯与磐石仿佛融为一体。
他就是这座神殿的心脏,也是这片大地的意志本身。
空气中弥漫着岩石与金属的冰冷气息,以及一种亘古不变的威严。
让任何踏入此地的生灵,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金蟾仙子——蟾昕瑶。
其人便如其名,带着一股子阴湿、诡谲的仙气。
她甫一出场,周遭的空气便仿佛凝滞了几分。
她的脸是一张被岁月和某种奇异力量拉长的面具,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透着一股子非人的冷意。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细长的眼,眼角如刀锋般上挑,眼眸深处仿佛藏着一片幽暗的沼泽,闪烁着狡黠与算计的微光。
但凡与她对视,便觉心神一颤,仿佛灵魂都要被那片沼泽吞噬。
扁平的鼻梁与圆润的鼻头构成一种奇异的矛盾,让她在肃杀之余,平添了几分令人不安的滑稽。
薄唇总是紧紧抿着,像一道封印,锁住了她所有的秘密与情绪。
即便偶尔牵动嘴角,那笑容也僵硬得如同石刻,非但没有暖意,反而让人脊背发凉,猜不透那笑容背后,是陷阱还是嘲弄。
她身形矮小臃肿,毫无仙子的飘逸,行动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稀疏的枯黄发丝如衰败的稻草,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更衬得她那身金色长袍格格不入。
袍上绣着的并非祥云瑞兽,而是一只只栩栩如生的金蟾。
它们或蹲或跃,鼓动着腮帮,仿佛随时都会从袍子上跳脱出来,发出阵阵聒噪的蛙鸣,为她增添无尽的诡异。
她颈间那串珍珠与金蟾串联的项链,更是点睛之笔。
随着她沉重的步伐,金蟾轻轻碰撞,发出沉闷的轻响,仿佛在她心头跳动。
她那双短粗、指甲尖锐如爪的手,偶尔会无意识地抚过颈间的金蟾,那动作,与其说是爱抚,不如说是在确认自己力量的源泉。
尽管蟾昕瑶的外貌奇丑无比,甚至令人作呕,但当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威严却不容置疑。
那是一种源自古老血脉、掌控着某种阴暗法则的强大力量,让人在厌恶与恐惧之余,生不出半分小觑之心。
她就像一只盘踞在幽暗之地的金蟾,丑陋、沉默,却掌控着生死,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