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天之卦

徐栀拿起洁净的白布,擦拭着杨慕贞伤口的血污。

涌出的鲜血已经渐渐止住,力量萦绕在她周身。

她苍白的唇瓣逐渐染上了一抹粉意。

【九渊流云佩】的光芒在逐渐变暗,清透的玉身也慢慢恢复成了浓重的墨色。

“娘亲,这是我全部的力量。

她会活下来的,娘亲不要再哭了。

为了早日见到娘亲,我违背了修炼的常规,强行孕化。

依靠地脉的力量才能在娘亲面前出现。

如今,力量耗尽,我只能再次进入沉眠修炼。

不过,我会为娘亲留下一缕灵气,好护住娘亲不让旁人欺负!

好困,要睡了。”

呢喃声与流光一同散去,送进了风的耳中。

待流光消散,它已然成了一枚与普通玉佩别无二致的佩饰。

徐栀垂眸看了它一眼,心头满是疑惑。

不过,现在还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金疮药,这才想起刚刚被她一声喝住的张大夫。

“大夫,血已经止住了。

慕贞的呼吸也平稳下来,我现在就给她上药。

等我处理好后,还请您再次为她把脉。”

徐栀隔着纱帘,对着外头焦急得正在探头探脑的张大夫道。

纱帘外,正踮着脚朝里查看情况的张大夫蓦得松了口气。

心头一松,他撑着桌角的力道也小了下来。

刚刚维持踮脚的姿势已经让他的小腿有些发麻。

这么一松,他直接摔了个趔趄。

咔嚓一声。

“哎呦,我的腰啊。”

张大夫捂着后腰,脸上浮现出一片痛苦的神色。

“我这把老骨头,早晚要被你们这群小辈折腾散。

这王老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大半夜的把我从隔县薅过来。

也就只有在给你把脉的时候才见了他一面。

哪有他这样的待客之道。

真是年纪越大,脸皮越厚。”

听着张大夫的埋怨,徐栀上药的手微微一怔。

透过纱帘,她还能看见张大夫碎碎念的模样。

胡须在他身前一抖一抖。

他一手托腰,一手收拾着东西。

“张大夫,伯父他……他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张大夫哼哧了一声。

“被官府带走?

他做生意一向以诚信闻名,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老了以后,脑子糊涂了,做了些糊涂事?”

张大夫单纯的以为。

王誉有这牢狱之灾,是因为卖了质量参差不齐的货品。

或是卖了些官家不许的东西。

“都不是。

有个醉酒的屠老三,混在了那群闹事的人里。

当着大伙的面,说伯父主持生祭,害死了他的女儿。”

正碎碎念的张大夫闻言,顿时噤声,就连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屠老三?”

徐栀替杨慕贞掖好了被角。

这才拉开纱帘,让张大夫再次探脉诊断。

“你也认识屠老三?”

徐栀诧异地看向张大夫。

张大夫闭目诊脉,并未答话。

待他结束探脉,看向杨慕贞已经恢复血色的双颊,顿时长舒了口气。

起身,他看向还在等自己回答的徐栀,轻轻摇了摇头。

“没听过。”

吱呀——

房门刚打开,徐栀面前就陡然多了三颗脑袋。

“慕贞她……”

杨思齐的手死死扒着门框,绷紧的指节泛起了苍白的颜色。

若不是扶着门框,他根本就站不稳身子。

“她没事!”

徐栀急忙开口。

生怕自己晚说一秒,杨思齐就会在她面前吐血而亡。

话音刚落,他便冲进了房里。

张大夫正在收拾东西,头也不抬道。

“你爹大半夜的将我拉过来,说是天塌了,要救命。

现在,我的事情已经了结。

剩下的这些,你们可请府医接手。

我在这里待得够久了,也该回泸城了。”

说完,他朝王免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王免立马会意。

只有目睹了一切的徐栀满脸不解。

这两人眉来眼去的在做什么呢。

一个挤眼,一个点头。

难不成……

真的有人能仅凭一个眼神,便能从中解读出重要信息,或者是指令?

要真是有这能力,那这两人得熟悉对方到何种程度。

还是说,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

以往这个时候,徐栀都会借着当下的由头跟阿司掰扯两句。

只是现在阿司不在,她所有想说的话,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给自己听。

她尝试着也朝王免投去了一个相同的神情。

只是他在看见徐栀的眼神后,脸上却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难道我不是聪明人?!”

徐栀怀疑地轻轻开口,只是片刻,她就否定了这一说法。

“分明是王免不懂我,他才不是那个聪明人!”

徐栀想着,微微仰了仰头。

王免则是一头雾水。

阿栀刚才的眨眼是什么意思?

一点提示都没有,难道是要我出去!

张大夫收拾完东西,扶着腰挪步离开了这里。

王免见徐栀并没看向自己,也没再给任何提示。

他就将她刚才的举动理解成了撒娇,唇角蓦得勾起。

“阿栀,我先去送大夫,等我回来。”

徐栀一脸懵的看向他。

王免快走几步,在亭廊中追上了离开的张大夫。

“把手伸出来。”

张大夫看向正在倒茶的王免,示意他将手放在案上。

搭上脉的那一瞬,他的眉心便猛得蹙起。

按住的手指也在不停的挪动换位。

“你的身体……”

王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话说一半后便停了下来,只是一味的换手搭脉。

“您倒是说啊!我的身体怎么了?”

这个时候又没外人,就不能给个痛快话吗。

“你的身体很好。

比我上一次赶来给你诊治的时候,还要好。”

张大夫轻轻笑了笑。

果然还是年轻人啊,性子也没王誉说得那么沉稳。

闻言,王免蓦得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那所谓的不过双十之年的批语都是假的。

“太好了,我现在终于有资格,可以站在她的身边了。”

王免低声呢喃着。

“你这身体的寒症很是古怪。

有时厉害,有时就像是从未存在一样。

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最好是让它永远也不要复发。”

王免点了点头,并未说答应,也没说拒绝。

张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免,我与你爹有五十年多年的交情,他的脾气秉性我最了解。

你虽然长得像你娘,但是你的性格却一点儿也不像她。

反倒跟那个老家伙如出一辙。”

王免动了动唇,似乎是有什么想问,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大夫扫了他一眼,抿了口杯中清茶。

“他啊。

从小时候开始,就与旁人不同。

他不喜欢趋于大流,更不喜欢约定俗成的文规。

在他心里,是非曲直自有一番定论。

若是与大同不同,那他便是另辟蹊径也要坚守心中的道义。

可人心善变,世事无常。

有的时候,真正的道义会让人无法接受,而指黑为白反倒更加简单。

当你握有与旁人不同的力量时。

他们所能看见的,不是你为他们做了什么,而是你拥有什么。”

张大夫说完,杯中的茶水也已见底。

“阿免,徐栀是个好姑娘。

就算是为了她,也莫要让自己的寒症再次发作。”

王免脑中闪过徐栀的面容,握住茶盏的右手猛得缩紧。

风萧白见张大夫离开,这才从后院走了出来。

“阿免哥,你这次上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王免抬眸,眼中划过一抹不解。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风萧白掏出六枚铜钱,随意地扔在了桌上。

可六枚铜钱却显示出了六爻全阳的卦象。

“乾为天,六爻皆阳,天之卦。

不管你遇到的是什么,对方绝非寻常之辈。”

话落,风萧白的占卜铜钱骤然爆裂。

这力道竟将六枚碎片打进了他的体内。

“萧白!”

王免拂袖将剩余的碎片震飞出去,他扶起风萧白,一脸担忧。

“阿免哥,我没事。”风萧白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渍,“有事的是你。”

“我?”

他点点头。

“哥,不管对方是谁,都不是我们能惹的人。

能避则避,避无可避,也万不可硬来。”

看着风萧白眼中的担忧,王免并未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先送你回房。

你配了那么多的止血药剂,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风萧白无奈地笑了笑。

“这铜钱可是我师父给我的。

哥,你得赔。”

“好,我赔。”

“还有我这衣服,是你命人给我做的,你也得赔。”

“我让人给你做的衣服,也要我自己赔?”

“当然啦,你可是我哥。”

“好好好,我是你哥,所以都由我来赔。”

“哥,你真好!

哥,我昨日在城中的铁匠铺里赊了点账,你也一起帮我补上呗。”

王免一拳砸在了他的后背,力道不重,但也不轻。

“得寸进尺!”

“哎呦!我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