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鬼门关
第346章 鬼门关
盘龙岭的雨依旧没半点停歇的意思,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灰白。^齐`盛¢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在淤泥里,士兵们一个个都快和雨水混在一起,面孔脏得分不清五官。
李云龙被右前方那挺飕飕扫射的九二式机枪整得眼睛通红,那火舌象是钉死在独立团阵地前,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偶尔有倒楣蛋一不留神,就扑通一声脸朝下跌进泥浆里,再也没有抬头。
“柱子柱子”李云龙吼得嗓门都快翻过来。
“团长我在这儿!”一个敦实的声音在他身后冒了出来。
李云龙猛地一转头,就差点一屁股坐倒:眼前一个全身上下裹了一层泥衣的“泥人”,贴着壕沟边蹲在那儿,脸上只剩一双眼珠子转动。
“你小子!”李云龙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认出来。
这“泥人”正是独立团有名的炮排长王成柱。
这位本该在苍云岭的战斗中牺牲的神炮手,因为苏耀阳这个异数的添加,导致到今天还活蹦乱跳的。
“团长,您找我啥事?”王成柱嘿嘿一笑,露出一副雪白的牙齿。
李云龙指着前沿四百米外咬牙切齿:“你给我瞅仔细点,那挺狗娘养的九二机枪,正对着压咱兄弟的头皮打灯呢!你再愣神,等下全排都得交待在这里,还不给我把它给轰了!”
王成柱探出个脑袋,雨点刷刷抽在他的脸上,他哭丧着脸:“团长,你也得看看现在天儿是个啥情况啊这鬼雨下得炮膛全是水,哪能打炮啊?就算打出来也是一堆炸膛的瞎炮!“
李云龙本来一口脏话堵在嗓子眼,可还是“噗嗤”一下咽了回去。
他打了半辈子的仗,不可能不懂道理。雨里硬打迫击炮,不是打鬼子,是送自己上西天。
于是他扯住王成柱满是泥浆的骼膊,耐下性子半压嗓音:“柱子,老子知道你是鬼见愁的好炮手,可兄弟们这会儿都快顶不住了,熬不下去啊!”
话锋一转,李云龙脸角抽了抽,一咬牙:“柱子,你别死脑筋。要是能给我把那挺九二机枪点了,我给你记大功!再给你赏两斤地瓜烧,两个美国罐头外加两盒饼干!”
王成柱一听,眼睛里顿时有了光。他舔了舔被雨冲得发白的嘴唇,喉咙咕咚滚了一下。
虽然全身还打着摆子,可那几个字像火苗直接烧进心坎:“两斤烧酒美国罐头饼干”
“行!”他眼睛一凛,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团长您瞧好吧,我要是打不掉那条机枪,我他娘的自己下来喝泥汤!”
说着,他哐哐拖出一门82毫米迫击炮,砰地插进泥里,扭头喝道:“同志们,都过来搭把手,帮我遮挡一下。”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几名炮手赶紧跑了过来,两个人掏出一块大油布拉开,遮住了那门迫击炮,其他几个炮班的弟兄也护住了迫击炮,用两块干燥的布快速的擦拭炮膛,尤其是炮膛底部更是要擦干。艘嗖小税网 蕞鑫漳结更欣哙
王成柱象一头黄牛全身糊满泥浆,扛着一枚沉重的炮弹跑回了炮位。
脚下一打滑,差点连人带弹摔进泥坑里,忍不住咒骂一声,“娘的!”硬是用膝盖和肩膀一拱,死死稳住身子。
那枚82毫米高爆弹,被他揣在衣袖里护得死紧,此刻从胸口捞出来,像抱着孩子一样掂量。
这种天气下,瞄准仪已经失去了作用,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用眼睛去丈量距离了。
只见柱子眯起眼睛,举起粗大的拇指遮在眼前,口中嘀咕着:“四百二十米,风雨小斜,东南风,给老子稳住啰”
炮班战士们紧张得倒吸凉气,雨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淌进脖颈,一个个屏住呼吸。
“好了,你们都退下!”王成柱一声断喝。两名士兵慌忙把油布揭开,连滚带爬闪到一旁。
柱子麻利拆掉保险,怀里这一颗炮弹就象电光石火一般被他塞进炮管。动作快得如同耍花枪。
“咚”
沉闷似的炮声撕开雨声。
炮口喷出昏暗的火舌,弹起的泥水倒灌了他满脸,他却眨都不眨,只死死盯着空中划出孤独而昏暗的弧线。
寂静几秒后,前方那挺正在喷射火舌的九二式重机枪,忽然象被天雷击中一样,轰然一声巨响。
冲击波卷起一蓬泥浆与火花,两名机枪手的身子直接抛飞出数米,四肢僵直地翻滚进雨水沟里。
机枪架子被炸得零件四散,火舌再也亮不起来。
“命中。”
战壕里瞬间爆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士兵们被眼前这一幕给高兴坏了。
而在欢呼的人当中,就属李云龙的声音最大:“好柱子打得太好了。”
他一边跳脚一边狠拍大腿:“他娘的,你小子有种。
这一炮打得漂亮!赏老子说话算数,烧酒、罐头、饼干全给你包圆!”
王成柱喘得胸口象风箱,脸上的水泥混杂着汗水,他咧开一嘴白牙痞笑着答:“团长,地瓜烧我认了!可那两个罐头,得先给我留一口尝味儿啊?”
雨还在下,炸掉了对方重机枪的兴奋却迅速感染了前线的每一个人。
独立团的战士们在散兵坑里重新竖起腰杆,咬紧牙关把枪口压前。
王成柱的这一炮不光是炸掉了一挺机枪,更是炸开了沉闷压抑的空气,也让独立团的斗志在暴雨中燃烧起来。
支那驻屯军,步兵第1联队长田浦竹治大佐一身湿透,泥水顺着领口灌进军服,冰冷得让他浑身直打哆嗦,可还是大声道:“师团长阁下,我部遭到了支那军队的阻击,卑职正率联队对其发起攻击!”
本间雅晴侧坐马背,雨披根本挡不住倾泻下来的洪流,军帽的檐早已滴成瀑布,脸上的深沟里全是水,可眼神依旧冷硬。
他声音压得沉闷,有着一股子含怒的沙哑:“现在打得怎么样?番号搞清楚了吗?”
田浦竹治羞愧的低下了头,硬着头皮挤出回答:“阁下由于大雨,我军火炮完全无法发挥,只能让步兵硬冲,进展极为缓慢”
他的脸色难堪,声音越说越低:“没有抓到俘虏,不知对方哪支番号。但估算,大概一个团左右的兵力。”
“八嘎”本间雅晴攥紧马缰,皮手套下的手有些颤斗,牙齿也咬得咯咯直响。
这种天气,好象连老天爷都在和他作对,迄今为止日军所有依赖的东西,此刻都被冲进泥水里。
十多门火炮静静躺在公路旁,炮口里全是雨水,炮兵一个个缩着脖子空等命令,没人敢冒险试射。
“立刻!”他猛然抬头,看着贴在脸上湿透的副官:“给大同发报!报告多田司令官和岩松司令官,请求空中支持!只要天一放晴,必须马上派飞机来!”
“哈伊!”副官立刻提腿,踉跟跄跄地拖着脚步往后跑。
训斥完下属后,本间雅晴翻身下马,踩在没过脚踝的泥浆里,靴子拔出时发出“扑哧”一声。
他提着望远镜吃力的走到山坡下的高地。
距离盘龙岭一线阵地还差一千米,他将镜头抹了抹水迹,贴在眼框上。
镜头里,前方的坡岭上,数百名日军正在泥石混合的乱流中艰难攀登。
他们披着早已湿透的雨衣,剌刀在雨里发白,脚下却打滑不停。鬼子们虽喊着“杀呀”,可冲势被恶劣的天气绞杀,整个攻势显得缓慢迟钝。
而岭上的守军则简直占据高地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用机枪、步枪火力往下扫射,雨点似弹花,火光点缀其中,不时炸开血雾。
一枚子弹一闪即逝,伴随着“砰!”的一声,一名前排的日军士兵当场倒下,身体顺着满是雨水的山坡滚落,翻腾几米,身上早已被泥水裹成“泥猴”。
本间雅晴看得眼睛瞪得老大,只觉得心脏都在抽搐,他死死攥住望远镜,呼吸加速到急促。
本间雅晴站在山坡上,望着那些中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在泥里翻滚,不停的哀嚎呻吟,身上的军服早已脏得看不出颜色,整个人也如同泥猴一般狼狈,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他倒也不是为几条人命而心疼,他心里在意的是真正的战果。
若是阵亡一名士兵就能换下敌人几条甚至十多名士兵的命,他肯定会欣然接受。
但这样徒劳地让士兵挺着剌刀往上冲,被敌人当兔子一样点射,那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死亡,是非常愚蠢的。
在望远镜里,那些只能硬着头皮强攻的日军士兵们在泥泞的山坡上走两步滑三步,一个个摔得仰面朝天,眼珠子都翻白。
这样的打法,实在是让他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蠢货的打法”
他低声冷哼,“对这样的守军,应该是大炮、飞机,先送他们下去挨炸,再派士兵清扫战场!现在倒好,这雨,把皇军所有的优势全废了!”
他将望远镜猛地合上,雨水顺着手套滴落,滴在湿软的泥浆里。
“不能再这么打了!”
他抬手指向田浦竹治:“
田浦君,立刻传令,叫联队停止攻击,所有士兵立即撤下山,固守待命。等战车大队赶到,再由战车和步兵一道重新进攻!”
“哈伊!”
田浦竹治闻言大喜,几乎有种卸下千斤重担的感觉,赶紧转身急急跑去传达命令了。
转瞬间,前方正在泥泞中拼命进攻的鬼子们身后忽然传来阵阵尖锐的哨音,听到哨声后,一排排士兵开始蹒跚往后撤。
一时间尖锐的口令压过雨声,将士兵们催促着退向坡下。
随着本间雅晴下令撤退,盘龙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枪声开始稀疏下来,只剩下雨水砸在钢盔、泥地和尸体上的“沙沙”声,连绵不绝。
本间雅晴站在后方的坡地上,雨水顺着他僵硬的脸颊滑落,冰冷刺骨。
他没有回到指挥帐篷,只是死死地盯着远处被夜色与雨幕笼罩的山岭,那里象一头蛰伏的巨兽。
停止进攻的命令已经下达,但他的心情却更加焦躁。
“报告师团长阁下,战车大队回电,由于道路泥泞,履带多次陷入泥潭,前进速度极为缓慢。
预计预计至少还需要两个小时才能抵达盘龙岭!”
一名通信兵浑身滴水,跟跄着跑来报告。
“两个小时?”本间雅晴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转身,怒斥道:“两个小时?等他们爬过来,天都要黑了,支那军难道会坐以待毙吗?”
只是他的怒吼在雨中却显得那么的无力。
他很清楚,在这样的地形和天气下,强求战车快速推进是天方夜谭。
坦克平日里看起来有多威风,现在就有多狼狈。
沉重的重量使得它们在松软的泥地上变成一个个移动困难的铁棺材。
他预想中用战车碾碎敌人防线的画面,此刻看来遥不可及。
“命令部队,就地构筑临时防御工事,加强警戒!”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将领,知道一时间没办法后,本间雅晴重新恢复了冰冷,“告诉田浦君,把伤员都抬下来,再重新整编部队。在战车抵达前,我们不能再有任何无谓的损失了。”
他很清楚,对面的指挥官不是蠢货。
这短暂的平静,正好给了敌人喘息、重整的绝佳时机。
他甚至能想象到,山岭上,那些狡猾的支那士兵正在用工兵铲疯狂地挖掘反坦克壕,或者把一捆捆的手榴弹埋在战车必经之路上。
一想到这里,本间雅晴就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这股寒意甚至超过了湿透军服带来的冰冷。
他第一次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山沟里,感受到了猎物变成猎人的危险气息。
与此同时,盘龙岭的阵地上,独立团的战士们正利用这宝贵的间歇期疯狂地忙碌着。
“快把牺牲的兄弟抬下去!伤员,伤员送到后面的坑道里!”
李云龙的嗓门在阵地上空回荡,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泥地里巡视,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战士们顾不上疲惫,三三两两地将阵亡战友的尸体从泥水里拖出来,艰难地抬向后方。
更多的士兵则在抢救伤员,卫生员用沾满泥浆的绷带草草包扎着伤口,伤员们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以免影响士气。
“老赵,我们的弹药还够不够?”李云龙找到正在清点物资的赵刚。
赵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颇为凝重:“步枪子弹还算充裕,但重机枪弹消耗了近一半,手榴弹也不多了,尤其是刚才你命令柱子放开手脚开火之后,现在的迫击炮弹就剩下最后三十发了!”
“他娘的!”李云龙一拳砸在旁边的沙袋上,震得泥水四溅。
“鬼子肯定是在等他们的铁王八!三十发炮弹,实在是不够啊。”
他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告诉弟兄们,把所有手榴弹都给老子集中起来。
分成几个小组,埋在山坡那几条鬼子坦克最可能上来的路上!再多挖几个散兵坑,挖深点!鬼子的坦克上来了,就跟他们打近战!用手榴弹炸他们的履带!”
“这是拿人命去填啊”赵刚的声音有些沉重。
“不填,就得全死在这儿!”李云龙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告诉弟兄们,想活命,就得比鬼子更狠。
今天,这盘龙岭就是他娘的鬼门关,要么咱们把鬼子送进去,要么鬼子把咱们送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