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恰空
闻有乔想起老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有乔，你很有天赋，也付出了远超常人的努力，在小提琴这条道路上你走得已经足够远。”
站在一扇落地窗前，年长的男人对19岁的闻有乔说。
“可是我想告诉你，小提琴需要的不仅是精湛的技艺，还有独属于你的感情。”
闻有乔把小提琴装进琴盒里，背在身后。
闻言，她抬起头，无奈地说：“老师，我已经尽力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更有感情。”
“以你全部的技巧，你对音乐的理解，去诠释你所演奏的乐曲。”男人叹息，“只有这样，它才是你的。”
明亮的色彩一点点退散，眨眼间，闻有乔又回到现实。
“主播怎么不动？”
“是不是有点紧张”
“妈妈说书里有钱 进入直播间”
“呵呵，我就说不行吧，赶紧下播吧，别在这丢人了”
……
恶言相向的弹幕一出，别叫我子涵迅速把它们拉黑了。
闻有乔垂眸看着小提琴，嘴角抿直。
她的眼神专注而肃穆，与往常的她截然不同，看上去高贵、庄严。
令人不禁想象，她不该出现在这样的直播间里，而是应该站在更广阔的音乐厅，演奏着扣人心弦的乐曲。
直播间很多粉丝正是被这样的她吸引。温和、明亮，同时具有不屈的生命力，偶尔又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正是这份神秘让人情不自禁地为她驻足停留。
——一旦开始演奏，她周遭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种磁场，吸引着每一个经过她的人。
忽然，闻有乔动了。
她将琴弓砸向e弦的瞬间，房间的氧气似乎被抽空。
恰空开篇的和弦好似不是从她手中的松木共鸣箱里涌出的，而是从她的胸腔中迸发而出。
右手腕以狂放的频率震动着，那些本来庄重的低音流淌过她的指尖，汇成令人心碎的诗篇。
她将和弦拉得很深，琴弦发出哀伤的泛音，像是少女哭泣的歌声，有种濒死的温柔和绝望。
在强弱变化处，似是少女对着湖水诉说着她的悲切。
最激昂的快板来临时，她又无比热忱地划动琴弦。
少女终于从湖边站起，迈开双腿奔跑。
少女淌过小溪，穿过森林，翻越高山，在无人的城堡中放声高歌。
乐曲变得热烈而奔放，那些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都随着轻飘飘的音符融化在琴弦中。
这是和巴赫所写的原本凄美的旋律截然不同的诠释方法。
正当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终曲的结弦时，她的琴弓却悬停在琴弦上方。
三秒的静止后，旋律在未消散的泛音中重组，人们终于听清那藏在温情的大和弦下，少女孩子似的啜泣声。
闻有乔一手握着琴弓，平静地置于前胸，微微弯腰——一个优雅的谢幕礼。
15分钟的乐曲结束了。
此时，数不清的礼物特效从屏幕上亮起。
“不敢置信我居然这么干坐着听了15分钟”
“补票了，这真没法白嫖”
“太震撼了，头皮发麻”
“青乔姐姐贴贴：听哭了tt”
“别叫我子涵：感受到人生不息的激情和悲哀交织……”
“可爱多多：子涵哥好有文化！我只会说卧槽太好听了”
“别叫我子涵：……”
“sika酱哒哟 赠送 山上有青乔 悠扬乐章x1x2…x30！”（3866浪花）
“sika酱哒哟：姐姐哪天开演奏会了我一定去听?(?＞?＜?)?”
“谢谢sika酱的悠扬乐章！”
闻有乔给她比大拇指：“sika酱太有眼光了，其实我不开演奏会是害怕我的优秀伤害到别人。”
她故作苦恼地摇摇头：“唉，这就是太优秀的苦恼啊。”
面对她夸张的言论，直播间的“反骨”粉丝却一反常态地捧场。
“别叫我子涵：……对”
“主播哪里都好，好就好在太看得清自己了”
“就凭这技术，主播一声令下我们马上拥护你成为新的米国总统”
“这才是真正的音乐”
闻有乔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okok，你们有点太捧场了。咱们偷偷说就行了，不要传出去哈。”
她还是要脸的。
“渡春风 赠送 山上有青乔 悠扬乐章x1x2…”
渡春风接连不断地赠送着悠扬乐章。
“卧槽！”
“老板大气”
“渡春风 赠送 山上有青乔 悠扬乐章……x50！”
“渡春风：天啊……主播，你让我第一次觉得那么想哭”
“谢谢春风哥的悠扬乐章！”
闻有乔俏皮一笑：“想哭就哭吧，我陪你一起。”
她凑到镜头前，食指指着自己的眼眶。
这时候粉丝们才发现她的眼尾的泪痕。
“我的妈呀，主播也哭了”
“突然释怀，主播都哭了，我哭一下又怎么了”
“哈哈哈你们哭那我也哭”
“妈妈说书里有钱 赠送 山上有青乔 悠扬乐章x1x2…x10”
“妈妈说书里有钱：怪不得不肯走了，原来在这偷偷听仙乐呢”
“谢谢、谢谢钱总的悠扬乐章！”闻有乔难得磕巴了一下，悄悄拍了下大腿。
好险，差点又读顺嘴了。
“渡春风：？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妈妈说书里有钱：主播演奏前十几秒吧”
“渡春风：妈妈，你这么有钱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抠门（白眼）”
“妈妈说书里有钱：？？？”
“渡春风：就这？不多给点对得起我们乔乔老师这么好的演出吗？”
闻有乔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然后又把嘴闭上了。
“妈妈说书里有钱：哈哈，你说得对”
“妈妈说书里有钱 赠送 山上有青乔 悠扬乐章x1x2…x10”（3866浪花）
闻有乔乖乖感谢：“谢谢钱总！”
她又感谢了一遍所有送礼物的粉丝们，接着挥挥手：“好啦，下班了下班了，朋友们我们周日见！”
“妈妈说书里有钱：啊？就结束了吗？”
“渡春风：是啊，你来晚了”
“妈妈说书里有钱：这不是才播了三个半小时？”
“别叫我子涵：今天算多的了”
“可爱多多：对呀，主播大前天才播了两个小时”
“渡春风：想听以后经常来呗，给礼物就行”
“主播我求你了，明天上播吧，就这一次，求你了，我身上好像有蚂蚁在爬”
“楼上不像演的，建议严查”
“哈哈哈哈哈”
……
在一片热闹的道别声之中，闻有乔关闭了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