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时辰已到
闫无咎只觉心口一阵毫无来由的悸动与冰冷。
他似有所感,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摸出一块温养多年的古老龟甲。
那是师门传承下来的卜筮法器,自他拜入天衍宗当日被授。
指尖刚刚触及龟甲表面,便听得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嚓”声。
低头看去,只见龟甲之上竟凭空出现了一道细碎的裂纹。
闫无咎眸色沉沉,似化不开的浓墨,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晦暗情绪。
云渺师爷搏命冲击一品境的功法,本就系他暗中提供,两人之间早已结下千丝万缕的因果牵连。
即便相隔千山万水,若师爷功成,引动天地气机,他多少也该有些许的感应才是。
然而,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天地共鸣,反而等来了隔空而至的推衍之力。
如附骨之疽,精准地锁定了他。
闫无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嗤笑,带着几分嘲讽。
给了他机会也不中用啊……
到底是岁月不饶人,还是天命不在他,终究是功亏一篑了么。
闫无咎此刻作北地普通民众打扮,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布棉袍,腰间随意束着根布带。
头发略显凌乱地裹在厚厚的旧毡帽下,面容粗糙,混入人流中毫不起眼。
所在的小院僻静清冷,角落堆满了柴火,石阶旁还放着一个未编完的荆条筐,俨然一副在此长久过活的模样。
一旁的泥炉上还架着只陶罐,里面熬煮的粟米粥正咕嘟冒着气泡,散发出再寻常不过的食物气息。
闫无咎任由手中的龟甲寸寸碎裂,最终化为齑粉从指缝间流泻而下。
仿佛他与天衍宗的关系,连最后一丝念想都已经消失不见。
随即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衣袖上沾染的灰尘。
而后大步流星地朝院外走去,再无半分留恋。
……
镇北关外,朔风王朝大军主帐内。
副将躬身抱拳,声音沉肃:
“将军,巳正时辰已到。”
朔风大皇子萧世尧面色沉凝如水。
两日前他便接到了由金雕紧急传来的父皇密旨。
旨意中言辞异常严厉,竟明确要求他必须于今日巳正时分,准时向镇北关发起全面进攻。
精准到如此具体的时辰,实乃闻所未闻之事。
朔风大军素以轻骑闻名天下,擅长的是野战奔袭,倚仗来去如风的速度与箭矢克敌制胜。
攻城拔寨,尤其是面对镇北关此等天下雄关,实非他们所擅。
强行进攻,伤亡必将极其惨重,用将士的尸骨去填城墙,绝非明智之举。
最关键之处在于,他完全无法领会父皇此举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种深意。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注却是无数朔风儿郎的性命。
“镇北关近日可有异动?”
萧世尧沉声问道,试图找出任何可以违背这道荒谬旨意的理由。
副将低着头,声音愈发低沉:
“回将军,并无任何异常。关墙守备如常,巡逻频率亦未见增加。”
萧世尧闭了闭眼,内心挣扎不已。
君命如山,他猛地一掌拍在面前厚重的木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终是下了决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
“传令!全军集合,按计划……攻城!”
“是!”
副将领命,疾步而出。
朔风大军的营盘瞬间如同苏醒的巨兽,号角连绵,战鼓擂动,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
如此大规模的异动,立刻引起了镇北关上守军的高度警觉。
“敌袭!烽火!快燃烽火!”
瓮城关墙上,了望的士卒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黑色的狼烟一道接一道冲天而起,苍凉而急促的号角声瞬间传遍整座关城。
关内的百姓闻声,顿时陷入一片惊慌失措。
人们尖叫推搡着,如同受惊的羊群般拼命向家中跑去。
街道上很快戒严,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兵卒面色冷峻地奔跑而过,沉重的脚步声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关外瓮城之中,闫无咎逆着惊慌逃窜的人流,如同劈开波浪的礁石,大步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奇异的是,无论是仓皇奔逃的百姓还是维持秩序的军卒,都仿佛完全看不见他的存在一般。
即便有人迎面跑来,也无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径直来到了瓮城那远不如主关坚固的城门之下。
一座雄关的运转,除了倚仗精锐兵甲,更需要大量百姓承担后勤杂役。
加之两国已安稳多年,这座依附于镇北关的瓮城早已发展得颇具规模,人口稠密。
也正因如此,其城门的防御力,远不能与镇北关那堪称铜墙铁壁的主城门相提并论。
终于,闫无咎的手掌轻轻按在了那扇由厚重木材包镶铁皮制成的城门上。
三品境修士的全力催动,真气如同狂暴的洪流汹涌而出!
城门立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震颤。
表面的铁皮扭曲变形,内部的木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紧接着,在周围守军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轰隆一声巨响,那扇沉重的城门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内炸开。
化作无数碎片木屑,轰然倒塌!
“怎么回事?”
“城门!城门怎么倒了!”
“快,敌袭!是敌袭!”
周围的守军顿时陷入极大的混乱。
惊恐的呼喊声、杂乱的脚步声、兵刃出鞘声响成一片。
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好端端的城门为何会突然自行崩塌。
……
朔风大军本阵,大皇子萧世尧刚刚披挂好战甲,跨上战马,全军已完成初步动员。
“报——!”
一名斥候疯狂打马冲来,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变调,
“将军!瓮城城门……瓮城城门自己倒下了!”
什么?
萧世尧瞳孔骤缩。
会是陷阱吗?
可结合父皇那精准到时辰的诡异密旨……
电光火石间,他不再犹豫,大手猛地一挥:
“天赐良机!先锋军,全线压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