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沉重
林玲赶到储秀宫时，储秀宫已经戒备森严。
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当嫔妃“突发恶疾”，尤其是涉及被毒害嫌疑时，才会出现的。
而她对这种情况，居然意外地感觉到有一点想念。
真是久违了！
林玲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后，脚步未停，径直跨过储秀宫高耸的门槛，仿佛对储秀宫的异常视若无睹，没有多加打量钉在周围回廊两侧的暗影，就直接跟随着来引路的宫女往主殿走去。
厚重的棉帘被宫人无声地掀起，林玲甫一踏入储秀宫主殿内，就感觉到一股不同外间肃杀氛围，却更加沉闷压抑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直接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上首，身着一袭明黄色常服，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茶碗的康熙。
林玲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几步，直至殿中，深深地朝康熙福身，声音清晰而平稳：“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在康熙示意她起身的同时，侍立在一旁的平妃，便向林玲的方向屈膝行礼。
林玲缓缓起身，目光在触及到平妃那满是泪痕的脸庞不由得一顿，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平妃起身落座后，看着林玲，仿佛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皇贵妃姐姐，您终于来了！您可知章佳妹妹她......她......”
只见平妃已经泣不成声，几次想接着说，都说不出。
如果不是知道平妃为她提供了那么多嫌疑值，林玲估计都会对平妃炉火纯青的表演深信不疑。
可惜，她一清二楚。
林玲担忧地看着平妃，轻声安抚道：“平妃妹妹不必着急，慢慢道来便是。”
“章佳妹妹眼下究竟如何了？前日请安时不还好好的？怎地突然就……”
林玲恰到好处地顿住，顺势将那份痛惜与忧虑在脸上展现出来。
平妃拿着绣帕微微抹了一下眼角，艰难地平缓了一下情绪道：“太医说章佳妹妹若是熬不过今夜，怕是......”
她喉咙一哽，再也说不下去，只能将脸埋在绣帕中，肩膀不由自主地耸动着。
“什么？”
林玲不可置信地看着平妃，见平妃无法回应她，便抬眸看向坐在上首的康熙。
康熙朝她微微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
林玲抿了抿唇，似乎被这个消息给冲击到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沉重得仿佛能滴下水的寂静里，殿门外传来细微却清晰的脚步声。
梁九功微弓着身子，领着一个人轻轻地走了进来。
林玲听到声响，目光随之一抬。
待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她微微挑了挑眉。
被梁九功带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张太医。
一个在后宫各种事件里，尤其是和下毒有关的事件里，拥有绝对存在感的男人！
她的目光在张太医那张因紧张和奔波而略显苍白的老脸上停留了一瞬，脑中就不自觉地开始算了算这位老太医的出场次数。
林玲感觉自她入宫以来，这宫里发生的“下毒案件”，没一回能少了这位老太医的身影。
出现频率之高，几乎成了此类风波标配的“医疗顾问”。
不过……
他那个几乎形影不离的徒弟许太医呢？这次居然没跟着当药童打下手？
林玲的疑惑，此时若被正立于殿中、背脊早已被冷汗浸湿的张太医知悉，只会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何尝不想带上虽然在为人处世上有些稚嫩，但在医术上已有所大成的徒弟？
可储秀宫那个来请太医的小太监跟催命似地催他就算了，还背着他的药箱拔腿就跑。
他岂能眼睁睁看着装着吃饭家伙的药箱脱离掌控？
只能豁出老命在后头狂追不舍，这才落得如今这般孤身一人置身龙潭虎穴的下场！
“查得如何了？”
康熙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度。他缓慢地捻动着指间的白玉茶盖，发出单调的叮叮声。
让人的心都不由得随之提起。
梁九功深深躬着腰，声音虽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回禀万岁爷，奴才亲自带着张太医，将章佳小主近几日所用之物，如饮馔器皿、衣衫被褥、妆奁钗环乃至殿内各处摆件……但凡小主可接触之物，均细细探查比对，不放过一丝一毫角落……”
他顿了顿，艰难地接着说道：“然…然迄今为止，尚未...寻得任何可疑之处。一切物事都…皆如常态。”
“哦？一切正常？”
康熙尾音微扬，似带着一丝嘲弄，又似不带着半分情绪。
不过他的目光却已从梁九功身上移开，落在了下首左侧的平妃身上。
一个劲哀泣，意图展示自己与章佳庶妃关系有多好的平妃，敏锐地感觉到了康熙的视线。
她不由得身体一僵，随后猛地朝康熙抬起沾满泪痕的脸。
“皇上！”平妃略带凄厉出声喊道。
她起身，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带悲痛地说道：“章佳妹妹她……她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如此无缘无故、猝然就……变成如今这副油尽灯枯之相！”
“这其中……必定有鬼！臣妾愿以性命担保！”她吸了吸鼻子，“定有不为人知的……阴毒手段，潜藏于暗处，谋害了章佳妹妹！请皇上……务必彻查！还章佳妹妹一个明白！也莫要让那包藏祸心之人……逍遥法外！”
平妃说到最后，意味深长地瞥了一旁坐在椅子上的林玲。
林玲发觉了平妃的视线，心里无语了片刻，面上一副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般，茫然地看向了平妃，似乎不理解平妃为何会突然看她。
对于底下平妃和林玲的眉眼官司尽数收入眼底的康熙，不由得转了转他指腹间那枚温润沁凉的翡翠扳指。
冰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仿佛也在梳理着他此刻翻涌的思绪。
过了一会，他的目光投向了殿中大气不敢出的梁九功和张太医。
“梁九功，”康熙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字字清晰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一般，“你再去问问章佳庶妃身边的宫女，看看章佳庶妃有没有碰什么不该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