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不欢而散
千道流目光平静地落在二人身上，缓缓开口：“你们此番归来，是为了唐晨之事吧……”
风爻神色如常，千仞雪却略显惊讶：“爷爷，您怎么会知道？”
千道流眼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感慨，望向风爻：“她能让你回来，说明她已经认可你了。-x~i*a-o¨s?h_u·o?h¨u′n*.\c*o!m?而如今这世间，能让她牵挂的，也惟有唐晨一人了。”
千仞雪闻言，眼中闪过明悟之色。
千道流微微颔首，语气转为温和：“你们一路劳顿，先好生休息几日。”他目光转向千仞雪，声音沉稳却暗含深意：“小雪，待你准备妥当，便来爷爷这里接受先祖的考核。”
千仞雪眸光轻颤，终于问出那个深藏心底的问题。她唇瓣微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爷爷……若我……真的通过考验，您……会怎样？”
千道流轻叹一声，缓步走到孙女面前，温暖的手轻抚过她灿烂的金发。
“小雪，爷爷和她一样，早已看清了生命的终点。一百六十余载岁月，该经历的都已经历过。如今爷爷唯一的夙愿，就是见证你重振天使一族的荣光。”
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风爻，眼中带着几分释然与托付：“故人渐逝，爷爷更希望你能比他先一步成就神位。这样……或许她还会再想起我一次。”
风爻躬身行礼，声音敬重：“前辈胸怀，令人敬佩。”
千道流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他沉吟片刻，声音低沉了几分：“还有一事，你二人需知。”
他抬起眼，目光仿佛能穿透殿宇，望向教皇殿的方向：“我虽深居于此，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教皇殿中弥漫出的气息……愈发幽深冰冷，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神性波动。虽然与天使神力截然不同，充满怨毒与杀意，但确属神级层次无疑。比比东……她恐怕已在神祇的传承道路上，走出了极远。”
他的话语让厅内气氛陡然一凝。千仞雪瞳孔微缩，风爻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千道流看向二人，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唐晨之事你们尽力便好，大战将启，你二人行事，务必慎之又慎，尤其是面对她时……”
他话未说尽，但其中的警示意味已然明了。比比东获得如此力量，其心性必然更加难以揣测。
千仞雪望向自己的爷爷，眼中不禁浮现出一丝忧虑：“爷爷，她这样下去……会不会……”
话音未落，星斗大森林中那个杀意冲天、状若疯魔的唐三身影，又一次掠过她的心头。-m￠a-n′k?a.n?s?h-u^.`c/o,m′
千道流却缓缓摇头，语气深沉而清醒：“她天赋卓绝，非常人可及。如今武魂殿在她的统领之下，也确实日益强盛，表面看来并无不妥。”
他话锋微转，声音里多了一分悠远与警示：“然而小雪，你要记住——极盛之时，往往也正是走向倾覆的开始。”
知晓千仞雪心中的顾虑，风爻轻声宽慰道：“不必过于忧心。教皇陛下心性深沉，绝非唐三那般失控极端……稍后我们亦可前去拜会一番。”
千仞雪本能地想要拒绝，话至嘴边却微微一滞，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千道流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看向风爻的目光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漫长岁月早已让他明白，在这条遍布荆棘的成神之路上，能有一位如风爻这般心智与实力皆堪匹配、且愿始终相伴左右的同行者，是何等珍贵难得。
拜别千道流，风爻与千仞雪沿着教皇山那庄严的白玉阶梯缓步而下，朝着那座象征着武魂殿最高权柄、也萦绕着无数复杂情绪的教皇殿行去。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教皇殿前那宽阔的广场时，一道窈窕的身影恰好从山下而来，与他们不期而遇。
来人一身淡金色的武魂殿高级成员服饰，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容颜妩媚天成，尤其是一双眸子，眼波流转间仿佛自带惑人心魄的魅力，正是教皇比比东的亲传弟子——胡列娜。
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风爻和千仞雪，微微一愣，尤其是看到千仞雪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疏离，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竞争意味。但她很快便恢复了那副得体而略带疏远的笑容，微微躬身行礼：
“见过少主，风爻长老。”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天然的柔媚，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千仞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并未多言。她与胡列娜之间，因比比东的关系，始终存在着一种微妙的隔阂。
风爻则温和一笑，回道：“胡列娜小姐，不必多礼。”
胡列娜眼波微转，在两人身上轻轻掠过，似是想到什么，柔声开口：“二位也是来觐见老师的吗？老师此刻应当就在殿中。/咸/鱼`墈,书_徃· \勉′费′阅′毒\”
风爻从容一笑，应道：“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前去吧。”
千仞雪闻言，有些不自然地悄悄瞥了风爻一眼，目
光中带着一丝嗔意。胡列娜则仿佛并未察觉她的小动作，只是轻轻点头，随即三人一同朝教皇殿行去。
途中，风爻忽向千仞雪传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若有深意的笑意：
“雪儿，仔细看来，你与她……倒真有几分姐妹般的相似。”
千仞雪并未回应风爻的传音，只是默然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胡列娜。望着那一头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灿烂金发，她眸中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心底无声地浮起一缕迷茫的涟漪：
“究竟为何……”
三人步入教皇殿那空旷而阴冷的主殿。高踞于宝座之上的比比东，正聆听下方一位主教的低声禀报，她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妖异的紫眸中一片冰冷。
见到胡列娜进来，她目光并未波动，但当她的视线扫过与胡列娜同行的千仞雪和风爻时，尤其是落在千仞雪身上时，那敲击扶手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竟微微出神了片刻。
胡列娜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她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后，便开始禀报关于殿内收缩势力的进度情况，细节详尽，条理清晰。
比比东很快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冷漠模样，她听完胡列娜的禀报，略作沉吟，便给出了几条清晰而残酷的指令：“……加大力度，不听号令者，以叛殿处置，必要时可用非常手段，我不看过程，只要结果。你们先下去吧。”
“是，老师。”胡列娜恭敬应声，有些担忧地悄悄看了一眼千仞雪和风爻，但还是依言与那主教退出了大殿。
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宝座上的比比东以及下方的风爻与千仞雪，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凝滞。
千仞雪抬起头，鼓足了勇气，直视着那双让她感到陌生又熟悉的紫色眼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出了那个埋藏心底太久的问题：“……为什么？从小到大……为什么？”
比比东的目光如同万年寒冰，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千仞雪，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沉默了良久，才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开口道：“有些事，无需原因。你们刚回来，好好休息，退下吧。”
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千仞雪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她还想说什么，却被风爻轻轻拉住了手臂。
风爻对着比比东微微躬身：“既然如此，晚辈等告退。”
沉重的殿门在风爻与千仞雪身后缓缓闭合，将那抹金色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大殿内重归死寂，唯有穹顶投下的冷光，映照着高踞于宝座之上的那道孤绝身影。
比比东脸上那副冰冷的面具，在确认无人可见的瞬间，骤然碎裂。她微微向后靠在冰冷的椅背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显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佝偻。
她抬起那只戴着华贵指甲套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因极力克制而掐入掌心的刺痛感。目光落在空荡的大殿中央，那里仿佛还站着那个与她有着一模一样金发、却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少女。
一丝极淡、几乎无法捕捉的痛楚与挣扎，从她那深不见底的紫色眼眸最深处浮现，却又迅速被更加汹涌的冰冷、怨毒与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所淹没。
“为什么……”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空洞，仿佛不是在回答千仞雪，而是在质问着命运，质问着那个早已死去的过去，“……知道了答案，又能改变什么？”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套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帮助她重新稳固那几乎失控的情绪壁垒。
“不需要……都不需要……”
虚无缥缈的低语如寒烟缠绕在她耳际，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情感……不过是负累……软弱，即是原罪……唯有力量——绝对的力量，掌控万物的力量，才是一切永恒的答案！”
阴冷而邪异的神性波动自她周身汹涌弥漫，罗刹神的诅咒仿佛自深渊传来，在她灵魂深处不断回荡，试图将那刚刚浮现的、属于“母亲”的最后一缕人性微光，彻底拖入灵魂最漆黑的深渊，永世封印。
“滚！”
比比东挣扎着从喉间挤出这一个字，右手猛地攥紧！
砰——
华贵的权杖重重顿在地面，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磅礴的威压如同实质般轰然扩散，瞬间席卷整座空寂的大殿！
“本座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弱者！”她抬起头，紫眸中燃烧着偏执与疯狂的火焰，对着那无形的低语，也对着自己内心最后一丝动摇，厉声道：“纵然你是神——如今也要化作我的力量，为我所用！”
她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已只剩下绝对的冰冷与掌控一切的欲望。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脆弱，从未发生过。
只是，在那浩瀚如渊的罗刹神力深处，是否真的再无一丝涟漪，唯有她自己知晓。空旷的大殿再次被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冰冷所笼罩，仿佛一座华丽
的坟墓。
风爻半护着千仞雪，转身离开了那座令人压抑的大殿。
走出教皇殿，沐浴在阳光下，千仞雪却觉得周身依旧冰冷。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风爻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有些答案，或许不在言语之中，而在时局与选择里。不必急于一时，雪儿。”
他的声音平和而坚定，如同暖流，缓缓驱散着千仞雪心头的寒意。千仞雪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向他靠近了些许，寻求着一份无声的支持。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将教皇殿的阴冷抛在身后。
“小风，你说这是为什么？”千仞雪的神情有些恍惚，轻声开口道。
风爻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那重重大殿之中的无奈：“雪儿，以一个女子登上教皇的尊位，要承受的东西我们难以想象，在那个位置上，早已身不由己。教皇之尊，高处不胜寒，看似统御全殿，实则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万千目光。她的一举一动，牵扯的是整个武魂殿的兴衰，乃至大陆的格局。”
“为帝王者，面前或有万千歧路，可独独没有——退路。”风爻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很多时候，不是她不想选，而是她不能选。那份孤独与重量，非常人所能想象，亦非常人所能承受，她不说，或许是因为一切都无法改变，或许那个答案甚至连你都可能无法接受。”
他的话语如同温煦的清风，缓缓拂过千仞雪紧绷的心弦：“有些结，并非一日之寒；有些答案，也并非单方面的对错。给她一些时间，也给你自己一些时间，我相信终有一日，雪儿你会得到答案的。”
千仞雪依旧没有言语，但周身那冰冷的气息却悄然缓和了几分，被风爻握住的手，也微微回握了一下。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仿佛要融化那源自至高之处的寒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