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流放
金小俏的面上笼罩着一层迷茫。
这迷茫透过视线落在冯天护的眼底。
她有些不明白：“只顾自己有什么不对么？我不过是想自保。”
“我已经竭尽全力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冯府内外如今都是你一人说了算，你为何……”
“我想要的一切？”金小俏打断了他的话，“我想要的，你从来都没给过。”
瞬间，她嘴角沉了沉，一股冰霜之意萦绕全身。
见到如此陌生的她，冯天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像过往种种，那些耳鬓厮磨、温柔缱绻都是幻觉，那样的金小俏是她故意营造假扮出来的。
此时此刻，眼前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终究是回不去了啊……
那一年河畔初遇，她背着采药的竹篓，未施粉黛，两眼亮如繁星，说着一口不算流利的官话，笑问他：“你伤得这么重，要不是我你命都没了，说吧打算如何谢我？”
晨光如薄雾，落在金小俏的脸上。
女孩并不算白皙，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生机活力，却是京中那些养在闺阁之中的女子不能比的。
她生动明媚，坦坦荡荡。
就连与他相恋，也是摆在明处。
她鼓起所有勇气与他一道赴京，她说过：“冯天护，我这一生非你不嫁。”
他不明白，他不是已经给了她正妻之位么？
为什么还不满足？
二人靠得这样近，一点点呼吸就能纠缠在一起。
可他们又是那样远，之间的鸿沟之大之深，远超想象，甚至跨越了时间，咫尺天涯。
金小俏转过身去，一言不发。
最终冯天护还是走了。
事已至此，再纠结金小俏的外心已经太晚了。
他必须去想法子救下弟弟，决不能让冯府出一个被斩首的罪臣，那是蒙羞！
窗棂微开，柔风送入，吹拂着金小俏鬓角的碎发。
她轻哼着当初的小曲，眼神坚定。
冯成康被判斩刑后，朝野上下震动。
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皇帝要他死，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几日后，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冯天护已经寻到了同行车队里的人，还真从中找出了蛛丝马迹，虽不能彻底让冯成康脱罪，但也足以留下他一条命。
观复学堂。
盛娇刚刚书写完最后一笔。
她合上卷册，将已经整理好的内容统一放入匣中。
不一会儿，外头便来了身穿官服的人，这是文渊阁派过来的。
那人到了盛娇跟前，毕恭毕敬：“大人差小的来询问，请问女君大人先前筹备整理的书籍可妥当了？”
“都在这儿了。”
盛娇拍了拍匣子。
那人接过，满脸欣喜：“多谢女君大人，小的这就回去复命。”
盛娇给了星女一个眼神。
星女立马会意跟上。
“这是我的护卫，让她跟你同行，也确保万无一失，这里头是刚刚整理编撰好的，马虎不得，必须完好无损地送到大人手中。”
盛娇柔声嘱咐。
闻言，那小官愣了一下，心中无不感叹。
到底是元贞女君，做事滴水不漏。
出行边境这么久，她居然能在路途之中完成编撰的工作，此番归来，不但没有落下进度，甚至还能很快摸清其他官员的效率，这份明察秋毫和预判的能力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星女刚走，曹樱菀就来了。
“你还能坐得这样稳当？冯成康死不了了。”曹樱菀气哼哼。
她已经连着守在宫中好几个日夜，熬得眼下一片青黑。
高高的发尾束起，一身军旅劲装越发衬得她英姿飒爽。
“死不了才是应该的，我早就猜到了，无论冯钊还是冯天护都不会眼睁睁瞧着他被斩首；只是，如今他身上的疑点还是很多，陛下不可能放过他，有道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死是最容易的，刽子手行刑，手起刀落，人就没了。”
她淡笑着又翻开一页书，“冯成康或许还不明白，对他来说，活着才是灾难的开始。”
想了想，她又道，“等冯天护出行的时候，我还是要去送一送的，怎么着也要还了当年他来送我的那份人情。”
曹樱菀听出了些许端倪：“你已经猜到他会是什么下场？”
盛娇笑而不语。
免了死罪，不意味着皇帝还会继续网开一面。
对冯成康而言，他确实是冤枉的。
所以从斩刑转成了流放，他也并不觉得好在哪里。
“还不如让他们杀了我，杀了我！！直接杀了我，岂不是更好？！”冯成康在牢狱中嘶吼。
“冯天护在哪里，让他来见我！如果这样让我活着，我宁愿去死！”
冯成康如此高傲，哪里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流放川西，一路阴霾潮湿，艰苦非常，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旨意传达的翌日，冯成康便戴着手铐脚镣，在差役的护送下出了天牢，一路往城外走去。
冯天护没有来送。
但提前打点好了，一应银钱衣裳都备齐，最大可能地让弟弟这一路能自在些。
城门外，冯成康一眼瞧见了停在挽亭处的那辆马车。
马车旁早就立着一个人。
那是——盛娇。
瞬间，他浑身紧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曹樱菀上前，塞给差役一锭银子：“行个方便，我们来送行，不会耽误时辰的。”
得了通融后，盛娇才缓缓走到冯成康的面前。
她递给他一只油纸包：“这是你从小爱吃的糕饼，还热乎着，且带着解解馋吧，往后再想吃到就不容易了。”
冯成康冷冷注视着她：“是你对不对？你害得我这样惨，还假惺惺地来送行，盛娇，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可笑？”
盛娇真的笑出了声，“我倒是觉得你以为我来送行这件事，有点可笑。”
“你不是来送行的，啊对了，你是来看我这样惨的。”
冯成康下颌处一片紧绷，“当初我就不该留你，更不该让你入京！！”
他死死盯着她那细嫩的脖颈。
那样纤弱，一使劲儿就能断了。
偏偏他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别喊这么大声，一路山高水远，有的是你使力气的地方，这会子省点功夫。”
“是你冤枉我，是你设局害我，我要告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