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召对
出人意料的是,皇帝的召见并不在经常召见臣子的文华殿。
“今天皇爷高兴,请陈状元去西苑赏景儿,顺便说会儿话。”太监看着陈凡,眼中带着艳羡道。
西苑也就是后世的北海公园、中海和南海。
在这个时代被合称为“太液池”或者“西苑三海”,位于整个皇宫的西侧,是大梁皇室最精致的皇家园林,也是帝后休憩、游览,甚至处理政务的地方。
随着身后庄严的奉天殿与文武百官的身影渐渐远去,陈凡深吸一口气,满心忐忑的跟着那太监朝西苑走去。
刚刚穿过左顺门,陈凡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巨大的金水河蜿蜒而过,河水在春日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五座内金水桥如白玉雕成,桥下水声潺潺。河北岸,一片宽阔的广场尽头,巍峨的东华门城楼屹立,那是进入紫禁城内廷的东南门户。
陈凡不敢多看,其实在这里,已经算是内廷的范围了,不时经过的太监、女官在看到他状元袍服时,全都忍不住好奇的看上两眼,随即远远便躬身避让在道旁,口中称道:“见过状元公。”
陈凡不得不承认,那么多人急迫脑袋想要科举,想要中状元确实是有底层逻辑的。
就他中了状元之后的感受来讲,但凡给个性格稍稍轻浮的人考上状元,到这会儿还不知道漂到哪里去呢。
就这情绪价值,实在是……
不过陈凡这人对这种事,刚开始还觉得颇为得意,但几次之后也就无感了,状元这个身份,在授官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接下来的人生,这个身份或许是助力,也很可能成为牵累,所以在他看来,一切还是放平心态比较好。
跟着那太监,陈凡走了很久,突然行至一处,夹道尽头豁然开朗,一片广阔的湖面猝不及防地涌入眼帘,这便是皇宫西侧的太液池了。
池水浩瀚,烟波渺茫,与方才殿宇的肃穆形成鲜明对比。池边琼华岛上绿树葱茏,山顶的广寒殿在林木掩映中露出飞檐。
太监指着太液池介绍道:“状元公请看,这便是西苑了。万岁爷常在此处修养。咱们待会儿到了团城,就需要谨言慎行,不能随便张看了。”
“谢过小公公!”陈凡道。
果然,等过了一座石桥后,殿宇间穿梭的宫女逐渐增多,陈凡低下头来,只跟着前面的脚步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在一处殿宇前停下。
那边去通报后,很快刚刚那小太监便回来了,只听到低声道:“进去吧。”
陈凡晕晕乎乎的进入殿中,刚进殿门,就听见殿中有声响传来,他赶紧跪倒:“臣见过陛下!”
突然,一阵女声传入他的耳中,只听那女人道:“陛下还没来,你先起来吧。”
陈凡大感诧异,微微抬头,匆匆一眼就看见一个身穿黄色大衫、头戴双凤翊龙冠的女人正坐在上首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他吓了一跳,知道这是皇后,赶紧道:“臣陈凡见过皇后。”
王皇后道:“没想到陈状元竟真得如此年轻,真是难得。”
说罢,她笑道:“起来吧,说着我与陈状元便是一家人了,没想到彻眉这个孩子竟这般好命,这么多年没有说个婆家,最后竟寻了个状元夫君!”
宫里规矩大,陈凡不能多说,只说:“都是勇平伯教得好。”
王皇后轻笑两声:“行了,状元公,彻眉是什么性子我还是了解的,只望你们成婚后能多多包容她些。”
说完后不待陈凡说话,她似乎又对身边人道:“这就是你的老师?没想到你竟有个状元老师,难得难得。”
陈凡闻言,讶然抬头,这次他才发现王皇后身边那人,竟是自己的学生——陆慕贞。
两人眼光刚一接触,陈凡便响起那日运河码头送别时的场景,与那时还略显青涩的陆慕贞相比,他的这个学生在宫里虽然时间不长,眉眼依稀如旧,但那双曾经清澈见底的眸子,此刻却似两泓深潭,波光不动,沉静得让人窥不见底里。
她并未刻意回避陈凡的目光,只是坦然迎上,唇角含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符合宫规礼仪的浅淡笑意,但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昔日那份易于察觉的青涩早已被一种内敛的沉稳和不易察觉的审慎所取代,仿佛一层薄纱,朦胧地笼罩在她周身,让她与这深宫的氛围严丝合缝地融为了一体。
她只是静静地立在皇后身侧,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身前,整个人便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干练与沉静。
只听陆慕贞道:“都是老师教得好,才能让臣有机会侍奉娘娘。”
就在这时,弘文帝的笑声从殿外传了进来:“皇后,跟朕的状元聊什么了?”
殿中众人听到他的声音,全都赶紧站起,王皇后更是迎了出去。
弘文帝见状道:“你身子要紧,以后别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了。”
夫妻两说了几句后,弘文帝方才坐定对陈凡道:“朕这次召你入宫,一是想跟你这个状元郎好好聊一聊练兵的事情,朕可是听说了,你不仅文章教得好,于练兵一道也颇有心得,眼看着朝廷即将重开武举,但因东南之事,朕很担心苏时秀搞出来的那一套,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凡闻言一动,谦逊道:“臣也是一知半解,怕误了皇上的事。”
弘文帝大手一挥:“无妨,你尽管说,到时候我自会甄别。”
随即他又道:“第二件事,我听说你原本在南直时见过苏时秀?他还曾想招揽你入幕?”
“是!”这件事南直隶很多人都知道,皇帝知道,陈凡并不惊讶。
“那你为何当时不入他那幕府?”
陈凡斟酌片刻后道:“一是臣的弘毅塾中有学生要教,答应入幕恐误人子弟。”
“第二,臣也有私心,这么多年科举,臣实在不想半途而废。”
“至于第三……”
皇帝听到这来了兴趣:“第三是什么?”
“苏时秀此人外宽而内忌,色厉而内荏,臣当时觉得他恐怕无法担任方面,故而……”
殿中沉默了好半晌,皇帝叹了口气道:“朕当时也是这么看这个人的,但朕却没有你的果决啊!”
随即他重又笑道:“你觉得勇平伯如何?让他管着东南的兵,他能为朕荡平倭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