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 (机械巫妖)
灵灵正对着甜魂花出神,听见这话“噗嗤”笑出了声,伸手拍了拍怀里机器虎的脑袋:“还能有谁,总不能让被蚀心虫折腾了三个月的武宗师动手吧?”她转头看向刚把清心环戴好的武宗师,眉眼弯成了月牙,“您歇着,今天我来露一手——甜魂花饼,吃过吗?”
武宗师愣了愣,青黑色纹路褪去后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星芽在一旁踮脚拽他的袖子:“就是用甜魂花瓣和面粉做的饼,上次在镇上的点心铺吃过,甜津津的,还带着花香呢。”她说着,蓝宝石似的眼睛亮起来,“我帮灵灵姐姐烧火!”
机器虎突然发出“嘀嘀”的提示音,投影屏上弹出一行字:“检测到附近有甜魂花蜜库存,建议加入馅料,风味更佳。”灵灵挑眉,从树洞里翻出个陶罐——那是她攒了半个月的花蜜,原本想做成果酱,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我来揉面。”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武宗师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还未完全消退的淡青色印记,动作却很利落,“以前在武馆,伙房的老张教过我,揉面要‘三光’——盆光、面光、手光。”他掌心沾了面粉,在案板上揉得“咚咚”响,甜魂花瓣混在面团里,透出淡淡的粉白。
灵灵往花蜜里拌了些碎坚果,忽然想起什么,戳了戳机器虎:“你上次说存了罐蜂蜜,拿出来呗?掺在馅料里更润。”机器虎的机械爪在肚子上按了两下,弹出个小抽屉,里面果然躺着个玻璃罐,蜂蜜上还浮着层亮晶晶的结晶。
星芽蹲在灶台前,用小扇子扇着风,火光映得她的Led灯忽明忽暗:“灵灵姐姐,武宗师说他以前能一拳打碎三块砖,现在揉面这么使劲,会不会把案板捶坏啊?”
“放心,”灵灵往馅料里撒了把芝麻,“他心里有数呢。你看这面团,揉得越透,饼烙出来越筋道。”话音刚落,就见武宗师把面团抛起来,用手背接住,动作里还带着几分练武人的利落,惹得星芽一阵欢呼。
夕阳把甜魂树的影子拉得很长,饼香混着花蜜的甜香漫开来,连空气都变得黏糊糊的。武宗师的手法渐渐熟练,捏的饼边又匀又齐,灵灵笑着打趣:“您这手艺,去开个点心铺都够用了。”他耳尖微红,却难得接了话:“等清完黑风口的蚀心虫,倒真可以试试。”
第一锅饼出锅时,星芽抢着拿了块,烫得直跺脚,却舍不得松口:“甜!带着点花香,比镇上的还好吃!”武宗师拿起一块,吹了吹,递到灵灵面前,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像个等夸奖的学生。
灵灵咬了一大口,花瓣的清甜混着坚果的香脆,在舌尖化开。她突然想起娘做的甜魂花饼,也是这样的味道——那时候娘总说:“日子再苦,嚼口甜的,就熬得下去。”此刻看着武宗师略显局促的笑脸,星芽捧着饼转圈的模样,还有机器虎投影屏上自动播放的娘的影像(大概是误触了什么程序),灵灵突然觉得,所谓传承,不就是这样吗?
不是非要惊天动地的誓言,也不是刻在石碑上的名字,而是有人接过你没做完的事,有人记得你留下的味道,有人把你藏在饼里的温柔,一口一口,吃到往后的日子里去。
“明天我教你们做甜魂花粥吧?”灵灵舔了舔嘴角的糖霜,眼里闪着光,“放些莲子,清心火,正好给武宗师清清体内的浊气。”
星芽举着半块饼,用力点头:“好啊好啊!我还要学做花蜜膏,上次看见机器虎的储存库里有食谱……”
武宗师默默拿起第二块饼,往灵灵手里塞了块最大的,自己则拿起一块边缘烤得有点焦的,慢慢嚼着,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暖意,像被饼香焐化的冰。
远处的暮色里,甜魂花还在落,却像是在鼓掌。苦魇留下的伤痕或许还在,但此刻,它们都变成了饼里的甜,变成了灶膛里的火,变成了一句“明天再做什么”的期待,在晚风里,轻轻摇荡。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最后一点火星舔着柴梗,映得武宗师手里的甜魂花饼边缘泛着暖光。他突然放下饼,往火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噼啪”窜起时,他低声说:“我想起老张了。”
灵灵正帮星芽擦嘴角的糖霜,闻言抬头:“是教您揉面的伙房师傅?”
“嗯。”武宗师的指尖在饼上划着圈,青黑色的纹路彻底褪成了淡粉色,“他以前总说,烙饼要‘三分力,七分等’,火急了就糊,火慢了就生,跟练武一个理——硬拼不如巧等。”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三个月前我去黑风口,就是太急了,想一口气清完蚀心虫,结果中了圈套。”
星芽的Led灯暗了暗,机械臂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老张师傅……是不是不在了?”
武宗师点头,抓起块饼往嘴里塞,饼渣沾在胡茬上:“去年冬天,苦魇袭镇,他把最后一袋面粉撒向苦魇——蚀心虫怕谷物的香气,他用自己当诱饵,让我们带着孩子跑。等我回去时,灶房里只剩半块焦饼,跟今天这烤焦的边儿一个味。”
灵灵突然想起娘留在糖罐底的字条:“甜不是天生的,是有人把苦嚼碎了,酿出来的。”她往武宗师手里塞了块新烙的饼,这张没焦,花瓣的粉白在饼面上晕成朵小花:“老张师傅的面粉,现在变成甜魂花了,您看,这饼上的花,多像他撒出去的面粉。”
武宗师捏着饼的手突然发抖,饼上的糖霜簌簌落在膝头。他望着甜魂树的方向,暮色里的花瓣像雪似的飘,恍惚间竟像是无数面粉在飞——老张举着面袋大笑的样子,和娘撒甜魂花瓣的背影在暮色里重叠,都带着股不管不顾的温柔。
“明天……”武宗师喉结动了动,“我带你们去黑风口看看吧。那里有片野杏林,这个时节该结果了,酸得能掉牙,但混着甜魂花蜜熬酱,能压蚀心虫的腥气。”
机器虎突然“嘀嘀”叫起来,投影屏上跳出段影像:黑风口的悬崖边,野杏林的枝桠上挂着未熟的青果,树下埋着块木牌,上面刻着“老张的面”。灵灵认得那木牌,是娘当年亲手做的——去年她去黑风口祭拜,看见有人在木牌旁摆了碗面,面条早干成了硬块,却缠着朵风干的甜魂花。
“是您摆的面?”灵灵问。
武宗师低头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沾着糖霜:“老张总说,黑风口的风太硬,得给它喂口热的。”
星芽突然跳起来,往树洞里钻:“我带了杏酱的方子!上次在基地的数据库里存的,说要加冰糖和陈皮……”她抱着个银色的存储卡跑出来,Led灯亮得像两颗星星,“我们明天摘了青杏就熬酱,装在机器虎的储物格里,以后去黑风口,就给老张师傅和灵灵娘带一勺。”
灶膛彻底凉了,武宗师却把最后一块焦饼掰碎了扔进火塘,火星最后一次窜高时,他说:“老张以前总留块焦饼给自己,说‘苦日子里,焦的才够味’。现在我信了——这焦边儿嚼着嚼着,倒真有股甜在后头。”
灵灵往火塘里撒了把甜魂花的种子,种子遇热发出细微的“啵”声:“明年这里该长出新苗了。”她抬头看向暮色深处,远处的黑风口隐在雾里,却好像有杏花香混着甜魂气飘过来,“您看,不管是面粉还是花瓣,撒出去的,总会长回来。”
武宗师望着种子落下去的地方,那里的灰烬里,竟真有颗种子发了芽,顶着点嫩绿,在最后一点余温里轻轻晃。他突然抓起灵灵的手,把清心环摘下来套在她腕上:“这环能驱蚀心虫,你戴着。”又把星芽的小手包在自己掌心,“明天摘杏,我爬树,你们在底下接。”
星芽的机械臂环住他的胳膊,Led灯映着饼上的糖霜,亮得像哭了又像笑了:“还要学老张师傅的‘三分力’,咱们慢慢摘,不着急。”
夜色漫上来时,甜魂花还在落,飘进灶膛的灰烬里,飘在武宗师没吃完的饼上,飘在星芽的存储卡上。灵灵抱着机器虎靠在树边,听着武宗师给星芽讲老张揉面的手法,听着远处黑风口隐约传来的风——那风里,好像真有面香混着花香,温柔得能把所有硬邦邦的日子,都吹成软乎乎的甜。
她突然明白,所谓“明天再做什么”,从来不是简单的期待。是老张的面粉盼着长成甜魂花,是娘的花瓣等着酿成花蜜,是武宗师的拳头终于懂得,最硬的力量,该用来接住飘落的甜,而不是打碎它。
机器虎的投影屏不知何时亮起,娘的影像站在甜魂树下,手里举着刚烙好的饼,笑着说:“灵灵你看,火灭了没关系,明天再烧就是了,只要人还在,甜就断不了。”
灵灵往投影里的娘手里塞了块饼,饼的影子落在影像上,竟像是真的被接住了。她笑着眨掉眼泪,往灶膛里又添了把柴——今晚的火灭了,明天的太阳会把柴晒暖,就像那些走了的人,都变成了光,照着后来人,慢慢熬,慢慢等,把每一个“明天”,都烙成带着甜香的模样。灶膛里的火星刚被新添的柴草燎旺,甜魂花饼的余温还在掌心发烫,灵灵就听见“咔啦”一声脆响——甜魂树的树干突然裂开道缝,黑浆顺着裂缝往外渗,在地面凝成蜿蜒的蛇形,所过之处,刚落下的花瓣瞬间焦黑。
“是蚀铁苦魇!”武宗师猛地站起,青黑色的旧伤在胳膊上隐隐发亮,他一把将星芽护在身后,“灵灵,带机器虎躲进树洞!”
灵灵刚把机器虎塞进树洞里,就见那团黑浆猛地炸开,锈蚀的钢铁骨架从浆里撑起,浑浊的定城珠碎片在胸腔里搏动,酸液顺着指缝滴在甜魂花饼的碎屑上,“滋滋”冒起黑烟。
“甜魂花的香气……”蚀铁苦魇的电子音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起一串锈渣,“正好当碎片的养料。”它突然抬手按住胸口的碎片,黑浆顺着骨架的纹路爬满全身,“锈铁守卫,出来干活。”
三只半人高的锈铁守卫从地下钻出,关节处的齿轮卡着干枯的甜魂花瓣,手里的铁矛泛着酸液的绿光。星芽的Led灯急得闪烁:“它们的关节是弱点!用甜魂花蜜!”
武宗师抓起灶台边的铁铲,往铲头抹了把没吃完的花蜜,迎着锈铁守卫冲过去:“灵灵,找机会破苦魇的护盾!”铁铲砸在守卫关节上,花蜜遇锈炸开金色的光,那只守卫瞬间僵住,齿轮里的花瓣突然绽放,从内部撑碎了钢铁外壳。
灵灵趁机从树洞里翻出甜魂糖罐,刚要投掷,就见蚀铁苦魇的碎片突然亮起红光,剩下两只守卫竟瞬间合体,变成只握着巨斧的铁傀儡,斧刃劈向武宗师的后背——那里正是他被蚀心虫侵蚀过的旧伤。
“小心!”灵灵甩出糖罐,花蜜在半空化作张网,巨斧劈在网上,酸液与甜香碰撞出白雾。武宗师借力转身,铁铲刺进傀儡的核心,却被黑浆弹开:“它的核心被苦魇能量裹住了!”
蚀铁苦魇发出桀桀怪笑,黑浆突然漫过甜魂树的树根:“你们的甜,连我的护盾都碰不破。”它胸腔的碎片越转越快,黑浆在周围凝成层半透明的护罩,“等我吸收了这棵树的甜力,定城珠就是机械军团的了!”
机器虎突然从树洞里蹦出来,机械爪抱着块焦黑的甜魂花饼——那是灵灵刚才喂给娘的那块,此刻饼上竟沾着层淡淡的金光。“灵灵姐姐!用这个!”它将饼掷向蚀铁苦魇,金光撞上护罩的瞬间,黑浆突然剧烈翻涌,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
“是娘的力量……”灵灵的眼泪突然涌上来。她想起娘总说,用心做的食物会藏着念想,哪怕变成焦饼,那份甜也不会散。她猛地咬破指尖,将血珠滴进糖罐,花蜜瞬间沸腾:“武宗师,接住!”
武宗师接住糖罐,反手扣在蚀铁苦魇的护罩上。血混着花蜜顺着护罩的纹路渗进去,蚀铁苦魇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胸腔的碎片剧烈震颤,竟映出段模糊的影像——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正往块定城珠碎片上撒花蜜,声音温柔得能化掉锈:“这碎片沾了甜,以后就不会被黑浆污染了。”
“是……灵灵娘?”星芽的Led灯闪着水光。
蚀铁苦魇的护盾在影像出现的瞬间瓦解,黑浆像潮水般褪去。灵灵抓起地上的铁矛,往矛尖裹了团初甜种子,趁着苦魇僵直的瞬间冲过去:“你体内的碎片,是我娘净化过的!”
铁矛刺穿苦魇的胸腔,初甜种子遇碎片突然发芽,藤蔓顺着骨架疯长,甜魂花从每个缝隙里钻出来,将锈蚀的钢铁缠成个金色的茧。蚀铁苦魇的电子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怎么会……苦的碎片……怎么会开出甜的花……”
“因为我娘说过,”灵灵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沾过甜的东西,永远不会被苦彻底吃掉。”
蚀铁苦魇的碎片突然爆发出强光,与藤蔓上的甜魂花共鸣,黑浆在光里渐渐透明,露出底下泛着暖光的珠体。三只锈铁守卫的残骸里,也钻出细小的花苗,顺着光的方向往甜魂树爬。
“自爆倒计时……10……9……”蚀铁苦魇的电子音突然变得平缓,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告诉机械军团……甜不是养料……是救赎……”
灵灵拉着武宗师和星芽往后退,机器虎用身体护住那棵刚发芽的小花苗。蚀铁苦魇在金光里炸开,碎片化作无数颗糖珠,落在甜魂树的枝叶上,每颗珠里都映着灵灵娘的笑脸。
武宗师捡起块嵌着花瓣的碎片,递给灵灵:“你娘的甜,真的刻进碎片里了。”
灵灵把碎片按在胸口,与自己的月牙玉佩相贴,珠体突然发烫,映出更多影像——娘在黑风口撒花瓣,在糖厂熬花蜜,在甜魂树下教她揉面,每个画面里,都有蚀铁苦魇的碎片在角落里闪着微光。
“原来它一直跟着娘。”灵灵擦了擦眼泪,突然笑了,“娘早就把它变成‘甜的碎片’了,只是我们不知道。”
星芽蹲在小花苗前,用机械臂给它浇了点花蜜:“它会长大的,像甜魂树一样。”
灶膛里的火重新燃起来,映着满地的糖珠和新生的花苗。灵灵往火里添了把新柴,火星窜起时,她仿佛听见娘的声音在说:“你看,火灭了能再烧,苦来了,就用更浓的甜把它盖住。”
武宗师往灶上放了口新锅,锅里的花蜜正在冒泡,甜香混着铁铲上的余温,漫过还在微微发烫的地面。锈铁守卫的残骸里,有只没被完全摧毁的机械爪,正轻轻碰着花苗的叶子,像在道歉,又像在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