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被操控的拳头与未凉的糖

机器虎的机械耳朵抖了抖,金属尾巴在地上扫出“咔嗒”声,鼻尖的传感器对着空气嗅了嗅——它闻到了哭泪镇飘来的甜香,肚子里的齿轮突然发出“咕噜”的抗议声。

“就是说啊!”灵灵伸手揉了揉机器虎的虎头,掌心蹭到它耳朵上的暖光传感器,“打了这么久,你的能量块都快空了吧?”

机器虎委屈地用头蹭她的手心,光学眼睛眯成两道月牙:“灵灵姐姐,我想吃草莓味的能量块,还要蘸着碎!”它的机械爪爪在地上画着圈,“上次在机关城吃的那个,甜得齿轮都在唱歌呢。”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甜魂树的沙沙声,风里裹着新烤的糖霜饼干香。穿红棉袄的小女孩举着竹篮跑过来,篮子里堆着雪白雪白的,上面撒着彩色糖针:“灵灵姐姐!机器虎!尝尝我们新做的‘雪绒糖’,用甜魂树的花蜜做的!”

机器虎的尾巴瞬间竖成天线,眼睛亮得像两颗糖球。灵灵拿起一块,撕了小半块塞进机器虎嘴里,糖霜簌簌落在它的绒毛围巾上。机器虎“咔嚓咔嚓”嚼着,金属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嗡鸣,尾巴尖卷住灵灵的手腕晃了晃:“甜!比能量块还甜!”

小女孩咯咯笑:“等把最后几只苦魇赶跑,我们就开个糖霜派对!机器虎可以吃最大的,比你的虎头还大!”

机器虎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爪子踢起的雪沫沾在上,像撒了把碎钻。灵灵看着它欢腾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仗打得再久也值——毕竟,为了让每个角落都飘着这样的甜香,让机器虎的齿轮永远唱着甜歌,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快了哦。”灵灵摸了摸机器虎的头,望向甜魂树的方向,那里的花苞正悄悄鼓起来,“等甜魂树开花,苦魇就不敢来了,到时候天天给你吃草莓能量块蘸。”

机器虎用力点头,嘴里的还没咽完,含糊不清地喊:“那我要当放哨虎!盯着甜魂树,谁也别想偷花苞!”它迈着小短腿跑到甜魂树下,尾巴高高翘着,活像个守护糖果的小骑士,只是时不时回头瞄一眼灵灵手里的篮子,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哭泪镇的甜香里突然混进一股凛冽的气劲——那女武道家不知何时站在了甜魂树下,赤着的双脚踩碎了地上的糖霜,拳头捏得指节发白,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被她的力量压得凝固。

“碍事。”她吐出两个字,声音像淬了冰,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眼前的、机器虎,甚至整个哭泪镇的甜都只是碍眼的尘埃。

机器虎正叼着往灵灵身边跑,见状猛地炸毛,机械尾羽竖成尖刺:“你谁啊!不准吓唬灵灵姐姐!”

女武道家没理它,目光直勾勾落在灵灵身上,突然抬腿横扫——不是踢向人,而是踹向旁边的糖霜摊,木桌“哐当”翻倒,滚了一地,沾了泥灰。

“甜的,都该碎。”她的声音没有起伏,拳头已经攥紧,骨节泛白,显然下一击就要落在人身上。

灵灵下意识把机器虎护在身后,掌心渗出细汗,却没后退:“你为什么要毁了这些?”

女武道家的拳头停在半空,空洞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波动,又迅速熄灭:“甜是假的,只有力量才是真的。”话音未落,她突然欺身向前,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拳头擦着灵灵的耳边砸在甜魂树上——树皮应声裂开,簌簌落下的不是花瓣,而是凝结的糖珠,砸在地上“噼啪”作响。

“灵灵姐姐小心!”机器虎突然蹦起来,用金属身体撞向女武道家的腰侧,却被她反手一甩,像丢玩具似的扔出去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机器虎!”灵灵惊呼,刚要冲过去,女武道家的拳头已经再次袭来。就在这时,甜魂树突然剧烈摇晃,那些沾了糖珠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金色的雨——花瓣落在女武道家的拳头上,竟冒出丝丝白烟,她猛地后退一步,空洞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绪,是惊愕。

“这是……甜魂花的力量?”她低头看着拳头上融化的糖珠,声音发颤,“不可能……苦才是根本……”

灵灵趁机跑到机器虎身边,把它抱起来检查,还好只是外壳擦花了点。“甜不是假的,”她抬头看向女武道家,声音虽轻却很坚定,“就像你拳头里的力量,它本身没有对错,关键是用它来做什么。你用力量毁了甜,可我们用甜,却能让机器虎笑,让哭泪镇的人重新开口唱歌——这才是值得守的东西,不是吗?”

女武道家愣住了,空洞的眼神里慢慢浮起一丝迷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冰。甜魂花的花瓣还在落,沾在她的发间、肩头,像撒了把星星碎。

机器虎突然从灵灵怀里探出头,机械嘴叼着半块没吃完的,往女武道家面前递了递:“给……甜的……不扎人。”

女武道家看着那半块,又看了看灵灵眼里的光,缓缓抬起手,指尖刚要碰到糖块,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是巡城的守卫在示警,大概是又有变异的苦魇往这边来了。

“看来没空想这些了。”女武道家收回手,拳头重新握紧,却没再看那些糖霜摊,反而朝着号角声的方向走去,“苦魇来了,我去解决。”

灵灵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喊道:“等一下!打完回来,我请你吃刚烤的草莓!”

女武道家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丢来一句:“再说。”

机器虎用爪子碰了碰灵灵的脸:“她会回来吗?”

灵灵望着甜魂树,花瓣还在飘,空气里的甜香混着淡淡的硝烟味,竟有种奇妙的温柔。“会的,”她轻轻抚摸着机器虎的耳朵,“毕竟,谁会真的拒绝甜呢?”灵灵抱着机器虎站在甜魂树下,花瓣落在她发间,像谁撒了把碎糖。机器虎的光学镜头还在闪烁红光,刚才被女武道家甩出去时磕坏了边角,此刻正用机械爪轻轻拍着灵灵的手背,像是在安慰。空气里的硝烟味越来越浓,混着甜魂花的香气,竟生出一种让人鼻酸的温柔——就像小时候发烧,娘一边用酒精擦她额头,一边往她嘴里塞冰糖,苦与甜搅在一块儿,反倒成了刻在骨血里的念想。

“谁会拒绝甜呢……”灵灵低头喃喃,指尖抚过机器虎外壳上的擦痕,那里还沾着一片甜魂花瓣,粉白的,像极了娘最后塞给她的那块麦芽糖,“当年娘就是在这棵树下,把我藏进甜魂花的花苞里,自己引着苦魇往相反的方向跑……她说,甜魂花的香气能盖住人的气息,苦魇最恨这味道。”

机器虎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投影出一段模糊的影像:火红色的苦魇像潮水般漫过街道,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背着半篓甜魂花瓣,手里握着把锈柴刀,一边跑一边往身后撒花瓣,笑声混着咳嗽声传得很远:“灵灵乖,等娘把这些怪物引去黑风口,就回来给你做糖人……”影像到这里突然中断,机器虎的镜头闪了闪,像是电量不足。

灵灵眼眶一热,伸手按住机器虎的脑袋:“别放了,我记得呢。”她抬头看向甜魂树的树冠,那里的花瓣正落得又急又密,像是在催促什么。就在这时,地面突然轻轻震颤起来,不是苦魇来时的那种狂躁震动,而是一种沉闷的、有节奏的震颤,像有人正拖着沉重的脚步靠近。

“咚……咚……咚……”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灵灵猛地把机器虎塞进怀里,往甜魂树的树洞里钻——那是娘当年为她挖的藏身地,洞口被茂密的花瓣遮掩,只有她知道怎么打开。可刚钻到一半,一只大手突然从上方伸来,稳稳抓住了她的后领,像拎小猫似的把她提了起来。

灵灵挣扎着回头,撞进一双空洞的眼睛里。那是个穿灰布短打的武宗师,身形比寻常人高大半个头,肌肉贲张的胳膊上盘着青黑色的纹路,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动。他的眼神没有焦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的力量几乎要溢出来,每根青筋都在突突跳动,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像个被线操控的木偶。

“武宗师……”灵灵的声音发颤,她认得这张脸。三年前在镇上的武馆,就是这位宗师,看着她被几个小混混欺负,却只是冷冷地转过头,说“练武不是为了多管闲事”。可此刻他身上的气息,比当年的冷漠更吓人——那是没有灵魂的暴戾,像把没开刃的刀,钝重地劈向一切活物。

“我是来找人的。”武宗师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铁门在摩擦,每个字都咬得极用力,却没什么起伏,“找一个藏在甜魂花里的人。”

灵灵的心猛地一沉。他在找娘?还是找当年藏在花苞里的自己?她下意识抱紧怀里的机器虎,指甲掐进掌心:“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快放开我!”

武宗师的手纹丝不动,青黑色的纹路爬得更快了,几乎要蔓延到他的脖颈:“她身上有甜魂花的味道……和你一样。”他低头凑近灵灵的发间,深深吸了口气,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像石子投进冰湖,“很像……又不一样。她的味道里,有血的腥气。”

灵灵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娘当年引着苦魇跑向黑风口,最后死在了那里,尸身都没能收回来。镇上的人说,黑风口的风都是甜的,因为娘把最后一篓甜魂花瓣撒在了那里,把苦魇永远困在了甜香里。可这武宗师,他怎么会知道娘的味道?

“你到底是谁?”灵灵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找她做什么?”

武宗师没有回答,只是抓着她后领的手更紧了。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电子音突然从甜魂树的树洞里传出来,像颗小石子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是来找我的吗?”

灵灵一愣,那声音……是机器虎的备用语音系统?不对,这声音更软,更像个小姑娘。她挣扎着往树洞里看,只见一个巴掌大的小型女性机器人正扒着洞口的花瓣往外爬,银色的外壳上沾着不少花粉,眼睛是两颗蓝宝石似的Led灯,正好奇地盯着武宗师。

武宗师猛地回头,抓着灵灵的手松了一瞬。灵灵趁机挣脱,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小机器人灵活地跳到武宗师面前,绕着他的脚边转了两圈:“阿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控制环呢?”

“阿铁?”灵灵愣住了。

武宗师的身体猛地一震,青黑色的纹路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他抱着头蹲下身,发出痛苦的闷哼:“头……好痛……”

小机器人急忙伸出机械臂,想要碰他的额头,却被他猛地挥开。武宗师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焦点,虽然依旧模糊,却直直地看向小机器人:“星……星芽?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出了什么事?”

“我来找你啊。”星芽的Led灯闪了闪,声音里带着委屈,“你三个月前说要去清理黑风口的苦魇,走之前说很快回来,可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你。基地的警报响了,说你被‘蚀心虫’寄生了,我偷偷跑出来找你……”她的机械臂指向武宗师胳膊上的青黑色纹路,“你看,它们把你的神智都盖住了,让你变成了只会听话的傀儡。”

灵灵这才明白,那些青黑色的纹路是蚀心虫——一种能钻进人体,控制宿主神智的寄生虫,娘当年的日记里提到过,说它们最怕甜魂花的花粉。她看着武宗师痛苦的样子,突然想起怀里的机器虎还存着半罐甜魂花蜜,那是她昨天刚收集的,本想用来修复机器虎的镜头。

“星芽,快让他低头!”灵灵急忙掏出花蜜罐,拔掉木塞,一股浓郁的甜香瞬间散开。

星芽反应极快,跳起来抱住武宗师的脖子,强行把他的头按低。灵灵看准时机,将整罐花蜜泼在了他胳膊上的纹路上。青黑色的蚀心虫发出刺耳的尖叫,像被滚油烫过似的缩成一团,从皮肤里钻出来,掉在地上化成了黑水。

武宗师的痛苦呻吟渐渐平息,他喘着粗气,看着星芽,又看看灵灵,眼神慢慢清明:“我……我被蚀心虫控制了?我好像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星芽用机械臂擦掉他脸上的冷汗:“你被控制了三个月,一直在找一个‘藏在甜魂花里的人’,那是蚀心虫给你的指令,它们想找到当年封印它们的人,也就是……”她看向灵灵,“这位姐姐的母亲。”

灵灵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武宗师不是来害娘的,他是被操控着来完成蚀心虫的复仇。她想起娘最后那封信里的话:“灵灵,别恨那些被苦魇控制的人,他们和咱们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甜魂花还在落,花瓣粘在武宗师的肩膀上,粘在星芽的外壳上,也粘在灵灵的睫毛上。武宗师站起身,对着灵灵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差点伤害了你。你母亲是伟大的封印者,我会用余生清理黑风口的蚀心虫,替她完成未竟的事。”

星芽拉了拉他的衣角:“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我把备用的‘清心环’带来了,戴上它,蚀心虫就再也控制不了你了。”

武宗师点了点头,临走前又看了眼灵灵,眼神里满是愧疚:“如果以后遇到麻烦,可以来黑风口找我。只要甜魂花还开着,我就会在那里。”

灵灵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花瓣纷飞的小路尽头,突然觉得心里那块堵了三年的石头落了地。机器虎从她怀里探出头,用机械爪擦掉她的眼泪,投影出娘的影像——还是那个穿蓝布衫的女人,站在甜魂树下,手里举着刚做好的糖人,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灵灵你看,这糖人像不像甜魂花?甜滋滋的,一点都不苦。”

“嗯,不苦。”灵灵哽咽着笑了,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娘,你看,甜魂花还开着呢,好多人都在守护着这份甜呢。”

空气里的硝烟味渐渐散去,只剩下甜魂花的香气。机器虎轻轻“咔嗒”一声,开始自动修复镜头,投影里的娘笑着挥了挥手,影像慢慢淡去,最后化作一颗小小的糖人,落在灵灵的手心里,温温的,像娘当年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