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摸底
李松青回来时，许云苓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脸下垫着的是厚厚的几本账本。
这些时日她为了尽快了解清楚侯府的情况，不是找人问话，就是坐在书房看各种账本，抽空还要盯着厨房给他做汤，还要带孩子，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也劝过她，叫她不要着急，慢慢来，甚至知道她担心侯府会入不敷出后，还同她提前说了下个月会有一笔新的进账入府里，很快便能缓解账面上的情况。
可这小娘子每晚的眉头还是抚不下去，一来二去的，他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没用？没有把这侯府打理好，反而还让她操心了？
每当这个时候，许云苓就会捧着他的脸告诉他，没有的事，他做得很好，不许这般妄自菲薄。
俯下身子欲把人抱起时，小娘子还嘟嘟囔囔说了一句，“荷香别动，我还没看完呢……”
她手护着扒了扒，一本翻开的账本便“啪”地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夹着的一张小纸条来。
李松青捡了起来，却见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桃花村庄子，斥卤地三十亩，收成较少，或可种红花？”
再抬头一看，所有的账册里，基本都夹着大大小小的纸条，要么写着她发现的问题，要么写着些独特的想法，更多则是列举了数条增加侯府收入的盘算。
密密麻麻，俱是心血。
李松青捏着那张写满字的字条，再看她睡得泛红的小脸，心尖软塌下去一块，低头轻轻一吻，重新把纸条夹回原处。
此时刚到申时，沈砚秋拿着名册进来汇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场景。
侯爷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夫人，起身时怀里的人还含糊哼了句，“我再算笔账，你去问问厨房……汤……”头却下意识往里靠了靠。
而侯爷低头亲了亲，轻声应着，“不算了，回房睡。”
看到沈砚秋，特别是看到她手里的册子，他当即皱了眉头，抱着人从她身边经过，留下一句，“先放着，等夫人醒了再说。”
“是！”一句近乎气音的声音从沈砚秋的口中发出，她退到一旁后，微微抬头默默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侯爷这样的男人，天生便该是建功立业的，内宅女子对他而言不过是点缀，可他竟能为了这女子数次疯狂，险些陷入泥沼里不可自拔。
想不通，也不愿多想，沈砚秋走到书案前，把那本册子放到桌面上时，一眼瞄到了上面的账册和些许字条。
部分账本她很熟悉，从前都是自己管着的。
可她没想到，连外院的账本都出现在了这里。
侯爷竟然连外院的事也让夫人插手。
要知道，李松青身边的事，除了徐伯，一向不许任何人插手，如今竟然悉数交托。
目光掠过露出的部分字条字迹，她却又心下一嗤。
母亲说得没错，这位主母农户出身，眼界也就这样了，侯府的门第，难道是靠那一亩三分地，种花种菜就能撑起来的？
真是小家子气！
侯爷也是，竟真的把夫人这等“田间地头”的盘算当回事，半点体面都没有！
……
认认真真琢磨了几天，把所有情况都掌握清楚后，许云苓在花厅召集了所有人。
同前几日只召集部分人不同，这次是要所有人，连同洒扫的下人都要来。
一众丫鬟婆子赶到时，就见主母端坐于主位，徐伯坐在了下首第一张椅子上，而孟清欢则在他对面设了一张桌子，笔墨纸砚都有，禾双也坐在一边帮忙，不知道要做什么。
“前些时日，我病中混沌，府中之事全仰赖徐伯统筹与诸位的配合，侯府才能一切安稳，大伙都辛苦了！”
场面话后，许云苓直接进入正题。
“侯爷在外治军，讲究规矩清明，赏罚分明，方有铁骑营之威，诸位的亲眷，也大多出自铁骑营，想必也都懂得其中道理。”
说到这，她特意停顿，目光扫过那些孀妇，见大部分都点了点头，有认同之意，她才继续说道。
“治家如治军，此前的新章程推行，离不开大家的配合，也让厨房和库房省轻了不少，这些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有效，那即日起便推行全府，流程大家都熟悉了，想必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若是还有谁觉得困难，领悟不了的，孟管事会集中再次牵头解说，务必让大家都能领会新章程之意。”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孟清欢，对方当即点了点头。
而后，她面色一缓。
“无规矩不成方圆，新章程都是为了大伙儿日后办事能更顺畅，不为旁的。”
“诸位之辛劳，我与侯爷都看在眼里，故，侯府所有人，下月月钱全部增加一成。”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涨月钱啊，这位主母一回府接手就涨月钱，可真是大方啊！
不过接下来的消息却让人有些狐疑。
夫人让所有人都到孟氏那里重新登记，谁从前是做什么的，家中还有什么人，都会什么，这些都要一一说清楚，还要签字画押。
其实之前，李松青已经让人暗地摸清楚她们所有人的底细了，但许云苓这次是明面上的排查，除了让自己增加了解外，也起到一个震慑作用。
毕竟白纸黑字的，若以后真有什么，可是万万抵赖不得的。
“不必紧张，只是日常询问，如实照说即可。”
“侯府日后要基业长青，离不开大家伙的努力。”
“所以今日起，侯府所有名册都要重录。”
“无论你现在做什么差事，只要你有本事，不管是种田种地的好手，会一手好绣活，还是厨艺木工，懂伺弄花草，识药懂药……但凡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说出来登记清楚。”
“只要是真才实学，踏实能干者，凡经考察通过，不论资历，不论亲疏，皆有机会施展才能，为自己和家人搏个好前程！”
这话一出，底下人自然七嘴八舌的。
有真本事的，也有想浑水摸鱼讨赏的。
许云苓也不急，只让孟清欢先将所有说法一一记下，她自会判断！
至于外院的那些小厮们，许云苓也让徐伯重新录了份名册给她。
这不摸底不知道，在众多夸大其词或虚假的信息中，还真有不少能人混在其中呢。
马房喂马的瘸腿老汉张伯，从前在酉阳时，是帮个大户人家管理林子的，对于山地种植的经验十分丰富。
还有农户出身的几个大娘，从前种地干活都是一把好手。
小丫鬟春草，竟能双手同时运针，所掌握的几种绣法更是绝妙非常，全部继承她早逝的绣娘祖母。
手上有几道家传秘方的刘二狗，从前在酉阳时是小酒楼的掌勺大厨，他说若是夫人感兴趣，他可以忍痛割爱……
还有门房赵小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做门房这段时间，不说全部，京都大多数各府邸的车马、家徽他都如数家珍，同各府里的底层仆役，更是经过他的打交道，绝大多数都被他打成了一片，口才十分了得，是个交际奇才！
“李松青！我们这侯府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看了一天册子的许云苓，兴奋地扑到刚回家的夫君身上，身子扭来扭去的，这几日的阴霾全都一扫而空。
她那么高兴，李松青也像是受到了感染，直接把娘子抱起来，在屋子里连续转了好几大圈，尖叫声顿时传到了屋外。
屋里屋外的下人像是已经习惯了，在侯爷进门，夫人生扑过来时，就已经默契地退了下去。
不过两人的动静还是难免被月姐看到，她原本是奉祖母之命来的，一进来却见许云苓整个人挂在李松青的身上，两人还转着转着就一同躺在了榻上，李松青的手当时正慢慢抚着娘子的后背……
月姐见状，赶紧尴尬的退了出去，没有打扰到他们。
“我原本还发愁呢，你上次同我说的那片病林子该怎么重新恢复好，这上天就给我派了个张伯来。”
这片偏远的林子是他封侯后购入的，因着当时情况就不怎么好，是病林子，所以价格十分便宜，他原先是想着之后再慢慢找人改善的。
但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便忘了这事，还是许云苓说起那几个山地庄子时，他才想起的。
说到这，许云苓从他胸前抬起脸瞪他，似有不满，“你说你也是，这么好的一个管理能手，腿还瘸了，你还让人家去喂马？”
“他自己要去的！”
这个刘伯李松青有点印象，在铁骑营算是老兵了，孤烟隘时为救个后生伤了腿，回来后就一直在营里喂马，也无儿无女，就顺势进了侯府，去了马房做回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