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多思量
孙勇在一旁佩服道:“许大哥,你是没去南城书市看,抢这册子的人差点把摊子都挤翻了!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你问的那几个问题呢!”
钱通也笑着拱手:“许兄弟这下可是名动京华了!”
所有人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他。°看′书?君~ ??已?发[t¨布3最e新2a章?节?
许舟接过任敖递来的册子,随手翻了两页,看到其中确实将自己与无咎的机锋对答记录得颇为详尽,连最后那句“谁在辩无我”也赫然在列。
他摇了摇头,将册子递还回去:“这位林兄……动作倒是真快。”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将话题引回正事:“走吧,该去点卯了。”
……
……
羽林军操训了一整日,直到日头西沉,将校场上的沙土晒出一股焦糊味儿。
许舟活动着酸痛的臂膀,心下暗叹,幸好早已打定主意挂印辞官,否则这般日日锤打、近乎磋磨的日子,当真难以消受。
但与他的去意已决不同,经过高平一役血与火的洗礼,其余羽林军汉子的脊梁骨里,仿佛被灌进了一道铁芯,眉眼间虽带疲惫,更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沉毅。白马书院 哽欣嶵筷
散班之时,江听潮一把揽住许舟肩膀,嚷嚷着要去打打牙祭,非让许舟给兄弟们好好讲讲昨日是如何挫败无咎的。
许舟却摇了摇头,挣脱开胳膊:“你们去吧,我回家陪娘子。”
说罢,不顾身后一片揶揄哄笑,转身便回了卫署。
他卸下那身银甲,换上一袭半旧青布直身,看上去与寻常读书人无异,随即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上京城暮色渐浓的街巷之中,行的方向,却并非归家之路,而是外城的八大胡同。
从宫城附近威严寂静的官署区,到正阳门外商贾云集的喧嚣市井,再转入那片夜幕下灯火最为靡丽之地,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界限。
李纱帽胡同、胭脂胡同里,已是灯笼高挑,莺声燕语混着丝竹弦索,从一扇扇雕花门窗内溢出,空气里弥漫着脂粉香和酒气,勾勒出京城夜幕下最活色生生的一角。
许舟脚步未停,穿过这片撩人的胭脂阵,拐入了相邻的百顺胡同。
景象陡然一变,青砖灰瓦的院落比邻而立,门前虽也悬着灯笼,光却清冷许多,再无淫词艳曲,只偶有清越的琵琶或悠扬的笛声传出,平添几分素净雅意。
那汉子目光在许舟身上一扫,于胸腹处抱拳还了一礼:“稍等。”
说罢,转身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内。
片刻后,汉子复出,语气客气了些:“许公子,祁公有请。”
汉子引着许舟入院,沿蜿蜒小径深入,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无奢华装饰,却自有章法。
待跨过一座小巧的汉白玉拱桥,便见一池碧水,祁公正临池而坐,独自品茗,暮色中背影显得有些清癯。
听闻脚步声,祁公立刻起身,转过来细细打量着许舟,目光深邃,似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许舟坦然立于原地,目光不躲不闪,任由他看。
祁公脸上缓缓露出一丝满意神色,竟主动上前两步,伸手拉住了许舟的手腕,牵引着他到石桌旁坐下。
这举动倒更像族中长者见到了久别归家的子侄。
他亲手执起紫砂壶,斟了一杯热茶,推到许舟面前:“操练了一天,乏了吧?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许舟心中诧异,这待遇远超预期,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地双手接过:“谢祁公。”
祁公自己也呷了一口茶,目光依旧落在许舟脸上,问道:“近来羽林军的差事可还顺心?我听说,高平回来,你们操练得更紧了。”
许舟谨慎答道:“劳祁公挂心,一切尚好,为国效力,不敢言苦。”
祁公点点头,语气变得更为温和,带了几分琐碎的关切:“你如今住在苏家……一切可还习惯?苏家小姐,性情如何?”
他思索片刻,“这入赘的女婿,说起来易,做起来难。家中上下,可曾给你气受?”
不待许舟回答,他又似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我与你那岳父苏儒朔,早年也曾有过数面之缘,算是有几分香火情。他为人方正,家教想必是极严的。”?
许舟心中警醒,面上却依旧平静,一一答道:“有劳祁公动问。岳父家规严谨
,待我甚好。内子……性情温良,知书达理。”
他答得中规中矩,不漏半点情绪。
祁公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似是欣慰,又似是另有深意地感慨道:“那就好,那就好。成了家,便是大人了,凡事……要多思量啊。”
许舟不动声色,对祁公微微颔首:“多谢祁公提点,晚辈谨记。”
祁公点了点头,眼眸中看不出更深的心思。
许舟随即切入正题:“不知祁公今日唤晚辈前来,所为何事?”
祁公捋了捋胡须:“老夫今日寻你,是受人之托,做个中人。有人欲与你做一笔交易。”
说罢,他扭头朝向亭台另一侧的阴影处,扬声道:“你要见的人,已经到了。”
只见一个身影应声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步履有些蹒跚,借着亭内灯笼的光,许舟看清来人——竟是一个右腿残缺,需依靠拐杖支撑方能行走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脸上带着一丝略显复杂笑意,开口道:“许公子,别来无恙?可还认得荀某?”
许舟看清对方面容,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荀三爷?您这般人物,我怎敢轻易忘记。只是没想到,三爷不在高平经营,竟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来了这上京城?”
荀三爷哈哈一笑,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到石桌旁坐下,自嘲地拍了拍自己的残腿道:“家门不幸,高平已是物是人非。如今是奉我家门主之命,来上京办些事情。唉,说来惭愧,就凭荀某这副残躯,这一路上京,车马劳顿,可真是不易。这上京城啊,好是好,就是路太远,规矩太多,对我这残废之人,可不甚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