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来去如风

第696章 来去如风

阵中羽林军闻声,竟不约而同矮身——这是他们私下练的暗号。最前的江听潮猛地弯腰,避开铁牛的斧头,顺手捡起地上的短棍横扫;周武、钱通的藤牌同时向外一推,逼退侧面敌人,给中间留出空隙;受伤的陈石头忍着痛,抓起断成半截的毛竹,照着麻脸的腿弯狠狠砸下。

“收缩成圆阵!”江听潮终于喊出了变阵的口令。

十二人迅速靠拢,藤牌在外围成圈,长矛、镋钯在内向外突刺,竟在乱战中稳住了阵脚。

胡同阴影里,佛爷看着这一幕,眉头皱得更紧——这群人虽乱了阵脚,却能在瞬间变阵,显然不是寻常市井之徒。他摸出腰间的信号箭,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插了回去:“再看看。”

许舟解释道:“他们身上有修行底子,吃不了大亏。眼下遇着变数反倒是好事,市井里受点挫,总比到了疆场丢性命强。这些打行的手段还算粗浅,真遇上北狄的游骑,人家破阵的法子可比这阴狠得多。”

任敖回头望向来路,青石板上已躺了数十名把棍,哼哼唧唧动弹不得,而羽林军这边虽有人带伤,却无一人折损,鸳鸯阵的锋芒已隐隐显露。xa°如(a文_网|`* ?无e错?:内?容+

这阵法在他们手里,恰似一柄久未出鞘的古剑,几番操演下来,渐渐磨去了锈迹,露出寒光。

当年戚家军凭这攻防一体的阵仗,创下杀倭三百自损三人的战绩,九战九捷累计斩敌五千五百级,可不是虚言。

此时,羽林军身后又响起喊杀声,五十余名把棍正从巷尾包抄过来,看架势是要将他们困在胡同里。

许舟对任敖道:“差不多了,撤。”

他拎起身边一根长矛,“你带着他们往回撤,我断后。”

他转身迎着包围而来的把棍冲去,任敖则迅速挤入阵中,喝令调整阵型,将混在阵里的把棍一一扫落。

鸳鸯阵随着许舟的动向调转方向,长矛如林般向来路冲杀。

就在盾牌转向的刹那,佛爷突然从墙角抄起一柄斧子掷出,怒喝:“想走?当我李纱帽胡同是菜园子吗!”

斧子带着风声飞来,任敖猛地跃起,凌空一脚踢在斧柄中段。那斧子发出一声嗡鸣,竟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完+本.e神^<2站= ¤?>无`错|内)?[容¨;t佛爷急忙偏头,斧子擦着他脸颊飞过,“噗”地劈在身后一名把棍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佛爷心头一震,猛地回头——这脚力,绝非寻常军卒!

身旁把棍急声催促:“佛爷,他们快冲出胡同了!”

可佛爷盯着任敖的背影,一时竟没敢贸然下令追赶。

胡同里,许舟在前开路,长矛翻飞如电;任敖断后,藤牌舞得密不透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羽林军便顺着来时的路杀了出去,身影迅速融入东城的夜色里。任敖待同僚都跑远了,才边打边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巷口。

佛爷站在满地狼藉的胡同里,望着横七竖八的伤兵,半晌没回过神来——对方竟真能全身而退,来去如风。

“追!”他猛地攥紧拳头,冷声道,“调齐外城所有弟兄,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这群人的窝给我掏出来!”

把棍们追出去几里地,穿过一条条胡同,可除了捡到几根被丢弃的毛竹,那些蒙面人竟像是钻进了地缝,再也没了踪影。

正四处搜寻时,一架马车从正阳门大街那头驶来。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稳的 “咯噔” 声,与寻常马车的浮躁声响截然不同。把棍们下意识想拦,车夫却猛地勒住缰绳,扯着嗓子骂:“瞎了眼?什么路都敢挡!”

领头的把棍抬头去看 —— 车厢是乌木所制,虽没镶金嵌银,却在车门两侧雕着对称的孔雀缠枝纹,纹路打磨得光滑温润,借着月光能看出木头本身的细腻纹理。

最显眼的是车辕末端,包着一块巴掌大的黄铜护板,上面没刻字,只錾了个简洁的 “品” 字轮廓。

“是……是三品以上的官车!”有个识货的把棍低声惊呼。

大玄礼制里,三品文职的补子纹样为孔雀,寻常富户再有钱,也不敢在车驾上雕这纹样,那是掉脑袋的罪过。

把棍们赶忙往路边退,弓着腰连声赔罪:“小的们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车驾,恕罪恕罪!”

车夫“哼”了一声,没再多言,只轻轻一扬鞭,三匹枣红色的骏马便踏着小碎步前行。

马车帘缝里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除此之外再无多余装饰,连车轮都只是刷了层清漆,露出原木色,却偏生透着股“规矩里的贵气”。

待马车驶远,蹄声消失在街角,把棍们才直起腰来。有个年轻把棍不解:“就雕了只鸟,至于这么怕?”

领头的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那乌木车厢、黄铜护板,还有三匹同色马,哪一样是寻常人家撑得起的?再者说了,敢用孔雀纹的,最差也是个按察使、布政使,真把人家惹急了,顺天府衙的捕快能把咱们窝给端了!”

那远去的马车里,有人正小声抱怨:“周武你举盾慢了半拍!刚才那飞斧擦着我耳朵过去的,你但凡快一点……”

“还好意思说我?” 周武闷声回怼,“你出矛总往人空档外捅,三回里有两回都劈空!还有陈石头,你那毛竹枝子扫了我一脸,咱们才合练三天,你就不能看准了再挥?”

陈石头气得捶了下车板:“放屁!要不是你护着左侧忘了右侧,那把棍的短刀早捅你后腰了!我那是救你!”

六架马车化整为零,载着满车的争执与磕碰,分别从崇文门、正阳门、宣武门驶进内城,车辙很快隐入纵横的胡同里。

苏家的马车过安定门时,值守的五城兵马司士卒只抬眼瞥了瞥车辕上的黄铜护板,连查验的话都没问,站姿比平时挺得更直——那乌木车厢上的孔雀纹,是三品以上的规制,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卒多嘴。

将大刀与棍子搁在棋盘街附近的客栈门前,六架马车并未驶向羽林军卫署,最终都拐进了内城西南角的“法源寺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