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阴私手段

汀兰摇头:“不行,我得跟着。清安姐姐昨晚特意交代,让我盯着你,防着他们使阴招。”

“二姐还特意说这个?”许舟有些纳闷。

汀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背过身展开给他看:“你看,她把在张家听过的阴损招数都记下来了。说有人会偷偷换族里子弟的药,把补药换成性寒的,表面看着是调理,其实是慢慢耗损元气,让人久病缠身好不了,多狠;还有人把仇家的小孩带到偏僻地方,故意教他们偷东西、说谎,等养出坏性子,再当众戳穿,让仇家因‘教子无方’被长辈责骂,断了后辈的路。不过公子放心,以后你有了孩子,我肯定寸步不离守着,绝不让人钻空子……”

许舟接过纸张,就着廊下灯笼的光扫了一眼,只见柳清安的字迹密密麻麻爬满了整张纸,竟写了数十条需要提防的阴私手段。

譬如有人会在关键考期,悄悄给主考或相关师长的饮食里动手脚,或是让其腹泻不止,或是使其昏沉嗜睡,叫他们无法正常履职,借此搅乱考务,影响特定子弟的前程;

譬如有人会买通管账的人,在经手的款项里做手脚,或是虚增支出,或是克扣入库,再把所有罪责一股脑推到负责此事的族人身上,让其平白背负贪墨的污名;

譬如有人会利用宅院中的花花草草做文章,特意在旁人院角栽种些看似无害、实则枝叶根茎都带毒的植物,再引诱对方在打理花木时接触,天长日久下来,慢慢损害其健康,表面瞧着像是积劳成疾,实则是被毒物侵体;

譬如有人会在祭祀、家宴等庄重场合,借着香烛或饮食使用迷药之类的东西,设计让族人做出违背礼法的事——或是对长辈失仪,或是与内眷独处,再当众撞破,使其身败名裂;

譬如有人会在他人远行时,提前勾结沿途关卡或驿站的人,偷偷篡改文书凭证上的姓名、籍贯,或是干脆藏匿通关文牒,让其在行至半途时陷入困境,既走不得也回不去;

甚至还有人会在日常使用的器物上动心思,在座椅、床榻的缝隙里藏些细微的伤人之物——可能是淬了慢性毒药的细针,也可能是会慢慢渗进皮肉的木屑,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受损,却怎么也查不出缘由。·欣?完/本·鉮-占? ,免+沸,悦_渎.

柳清安显然是怕遗漏了什么,索性事无巨细全写了下来,字里行间都是实打实的谨慎。

许舟将纸张仔细折好,重新递回汀兰手中:“写得有道理,收好了。不过这里是苏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里的陈设,“你还是回去吧,守着院子,免得咱们都离开后,有人趁机往院里藏些不该有的东西,到时候行栽赃嫁祸之事就麻烦了。”

汀兰一听顿时慌了神:“也是哦!那公子您自己千万小心,我就在院里等着,哪儿也不去。”

许舟嗯了一声,提着衣摆随许天相往外面走,苏儒朔紧随其后,三人一前一后穿过抄手游廊。

廊外天色仍是浓墨般的黑,唯有几颗疏星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廊下挂着的宫灯亮得格外分明,烛火在风里轻轻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青砖地上忽明忽暗,像是在地上演着无声的戏。

出了苏府大门,两辆青帷轿子早已候在石阶下,轿夫们都缩着脖子垂手侍立,冻得鼻尖发红,见他们出来,忙齐齐躬身行礼,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刚冒头就散了。

许天相没多言,率先踏上左侧那顶轿子。苏儒朔却没走向任何一顶,他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走到许舟身边,神色难得严肃:“这次你非去不可,是许阁老和苏阁老特地交代的,两位老大人的意思,谁也不能违抗。”

许舟闻言眉头微蹙,他自然知道两位阁老的分量——那是能在朝堂上定风向的人物,他们亲自交代的事,显然非同小可。

心中虽有几分不情愿,却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岳父不必为难。”

苏儒朔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万事小心。到了那里,切记谨言慎行,多看多听少说话,莫要冲动。”

“我会的。”许舟应道。

他弯腰进了右侧的轿子,轿内铺着厚厚的毡垫,角落里放着个小巧的炭炉,暖意正丝丝缕缕漫上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轿夫们轻喝一声“起轿”,轿子微微一晃,便平稳地动了起来。

穿街过巷的动静隔着轿帘传进来,凌晨的府右街寂静得很,偶尔能听见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咚—

—咚——”,一下又一下,在空旷的街道上荡开,格外清晰。

间或有晚归的醉汉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从旁经过,脚步踉跄,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很快又消失在夜色里。

轿子行得不快,能清晰听见轿外石板路被踩得“咯吱”作响,偶尔有巡夜的兵丁提着灯笼走过,甲胄碰撞发出沉闷的“哐当”声,与他们擦肩而过时,还能听见兵丁低声交谈的只言片语。

行至岔路口时,轿子拐了个弯,往宣武门大街去。

这条路比府右街宽阔些许,两旁的高门大院此刻都沉在睡梦中,朱漆大门紧闭,门环上的铜兽在夜色里隐成一团模糊的黑影,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偶有同样行色匆匆的轿子从对面过来,轿夫们远远便放慢脚步,相互低声吆喝着避让,彼此都默契地没点灯,轿帘紧闭,看不清里面坐的是谁,只在交错的瞬间,能闻到对方轿帘缝隙里漏出的淡淡熏香,或是药材气息。

许舟靠在轿壁上,柳清安纸上的字句在脑子里盘旋。那些阴狠伎俩听着离谱,却实打实藏在高墙后面,跟墙角的蛛网似的,悄没声地缠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