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瑞王妃

第684章 瑞王妃

旁边一位年轻学子早已按捺不住,拱手道:“各位,小生先行告退!这等好诗,怎能藏于教坊司一隅?我这就去别家茶围,让天下人都听听这‘离歌’!”

“算我一个!”

“同去同去!大玄诗坛有此佳作,当让四海皆知!”

“奴家要谢过公子。若将来奴家真能在坊间留些薄名,定是托了公子的福。”洛娘眼波流转,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感念,烛光映在她鬓边,更添了几分柔媚。

许舟自然懂她的意思——古来多少风尘女子,因一句诗、一阕词被后人记挂,这份机遇,对教坊司的女子而言,比金银更珍贵。

他心里正嘀咕“大哥怎么还没动静”,面上却故意带了点轻佻笑意:“那姑娘打算怎么谢我?”

洛娘被他看得脸颊微红,咬了咬唇,声音低得像耳语:“公子,长夜尚早,不如让奴家为您弹一曲《平沙落雁》,助助雅兴?”

许舟一怔,知道她会错了意,却没点破,只笑着颔首。

——这便是旧时女子的含蓄了,纵是风月场中,也总要借琴音、诗赋做个由头,不像后世那般直白。

一曲终了,许舟不得不承认,这洛娘的琴艺确实担得起“双绝”之名。

他本是个不通音律的人,竟也被那琴声里的清寂意境勾得沉下心来,仿佛真见着了雁落平沙的苍茫。

端起茶盏抿了口,压下酒意带来的燥渴,他随口问道:“姑娘这般风姿,难道就没遇见过想为你赎身的人?”

这话一出,洛娘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发出一声低哑的轻响:“教坊司的女子,哪是说赎就能赎的?便是遇着有情有义的,也过不了礼部的关。”

许舟了然——官妓赎身,从来不是简单事。

寻常青楼花魁,千两银子或许还能周旋;教坊司的头牌,却要走礼部的文书、过教坊使的批驳,层层打点下来,没有三五千两银子,连门槛都摸不着。?_?ee\{z¥.?小@说_=网?%? ?追3最a;新[?章ˉ/?节??a

更何况,真要脱了这“官籍”,往后没了教坊司的庇护,又能去何处安身?

洛娘没说这些,只望着烛火出神,先前的娇媚里,添了几分化不开的怅然。

记得江听潮说过,寻常青楼的花魁,赎身价码大概在五百两到一千两之间。教坊司的花魁更甚,或许要翻一倍,两千两都打不住,甚至可能更高。

两千两是什么概念?寻常农户一年的用度不过十两,两千两够一户人家舒舒服服过两百年;上京城里一所有三进院落的宅子,带花园带仆役房,也就三百两上下,两千两能买下六七处;便是上好的绸缎,一尺不过五钱,两千两能堆成一座小山,够裁几百件华服。

有这么多钱,普通人家买三五个姿色不错的小妾,再请上几个丫鬟仆妇,日子过得赛过神仙,何必花在赎一个官妓上?许舟下意识在心里盘算,越算越觉得这笔生意血亏!

“也是,以洛娘的美貌,便是上京城,也挑不出第二个。”许舟话锋一转,顺势吹捧了一句。

花魁娘子被逗得噗嗤一笑,眼尾的风情都漾了开来,心里欢喜,嘴上却嗔道:“公子莫要取笑人家。这上京城比我美的比比皆是,公认的第一美人该是瑞王妃,人家不过是蒲柳之姿,怎敢攀比?”

她自称从“奴家”换成了“人家”,语气里带了几分撒娇的软糯,显然是把许舟当作了能说些体己话的人。

“瑞王妃?”许舟挑眉。

他上辈子自问阅美无数,这辈子见了苏瑶云、苏朝槿、司琴、甘棠这些几乎挑不出瑕疵的美人,实在想不出这位王妃得美到什么程度,才能稳居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嗯,苏瑶云本就不是凡人,和她比太欺负人。但其他人……八成是沾了身份的光环吧?他暗自思忖。

洛娘见他好奇,便笑着解释:“那位瑞王妃出身江南谢氏,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嫡女。九岁那年随父母到灵隐寺烧香,偏巧遇上云游的画圣路过。画圣见她站在寺前那株百年梅树下,一身红袄映着白雪红梅,当场就说‘此女风姿,当入画卷传世’,借来寺里的笔墨,用半日功夫画了幅《寒梅女童图》。

“画成时,灵隐寺的主持方丈也来看了,见画中女童眉眼清亮,竟与寺中供的观音像有几分神似,一时动了禅心,在画旁题了首诗:‘红袄欺梅色,冰姿映雪光。灵山初见处,已觉不凡章。’

“那画配诗被香客传出去,‘梅影仙童’的名号便传遍江南。十三岁那年,她随父进京述职,画圣的那幅画恰巧被送入

宫中,圣上见了都赞‘风骨天成’,特意下旨让她入宫随女官读书,算是半个宫里人了。”

许舟听得入神,追问道:“那又是怎么成了瑞王妃?”

洛娘伸出拢在长袖中的纤纤玉手,兰花指捻起案上的瓷瓶,倾倒出些许琴膏,一边细细擦拭凤尾琴的琴弦,一边缓缓道:“二十年前,北境大捷,瑞王作为副将立下赫赫战功,是第二大功臣。圣上龙颜大悦,便将这位当时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谢氏赐给了他做正妃。”

赏赐美人本不奇怪,毕竟那位谢氏虽天资绝色,可当今圣上潜心修道,早已不近女色,赐给功臣倒也合情合理。

许舟更好奇另一件事:“那第一大功臣是谁?”

“自然是内相魏公。”洛娘轻笑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

“魏公?”

洛娘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顿,琴音戛然而止,她抬眼望向许舟,语气里添了几分凝重:“公子有所不知,二十年前那场北境之战,原是我大玄开国以来最险的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