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始共春风容易别
第682章 始共春风容易别
“娘子稍安勿躁!”青禾急中生智,忙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请那位陆公子进来,保准拦得住,您先回屋整理衣裳,可好?”
洛娘这才稍稍冷静了些,挣扎的力道也松了。
青禾趁机松开手,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忙又道:“奴婢去去就回,您快坐会儿。”
说罢转身快步出门,心里仍嘀咕着这陆公子究竟是何许人,竟能让娘子如此上心。?
内室里只剩下洛娘一人。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桌边坐下,浴袍滑落肩头也浑然不觉。
手里那张诗笺被攥得皱巴巴的,她却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指尖一遍遍抚过 “洛城花”三个字。?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她喃喃念着,声音哽咽,“赠洛娘……赠洛娘……”
……
……
前厅里,半数客人已带着酒意离去,剩下的或低语闲谈,或望着内院方向迟迟未动。按教坊司的规矩,打茶围落榜的客人,要么转去别家院子续场,要么便挑个丫鬟伴宿 —— 这既是风月场的体面,也是无奈的退路。
“这洛娘竟不买你的账?”苏玄正看向许舟,眉宇间满是疑惑。自家妹夫的才学,他是清楚的。
诗送进去了,只换来回话“心领了”,轻飘飘三个字,显然没入花魁的眼。
苏玄嗣嗤笑一声:“区区一个教坊司女子,懂什么诗词精髓。”
“许舟方才那首诗,当真极好?”苏玄正追问。
素来心高气傲的苏玄嗣,谈及这位妹夫的诗才,竟难得露出喟叹之色:“极好,极好。换作是在京城,怕是能惊动翰林院的老先生们。”
话锋一转,他瞪向苏玄正:“叫你平日里多啃几本诗集,连好坏都辨不出,日后有人写诗骂你,你怕是还当人夸你呢。¤微¨?趣|`小<=1说?网3] &首?[£发e3?”
许舟眉头微蹙,心里也犯嘀咕。
他对这首诗有十足把握 —— 那可是欧阳修的《玉楼春》!当年汴京城里,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而欧公这首词,更是被晏殊赞为 “情致深婉,一字不可易”,连后来的朱淑真都在《断肠集》里提过,“读‘肠寸结’三字,觉人间离别尽在此中”。
这般流传百年的名作,作者欧阳修更是文坛泰斗,连圣上都曾御笔题过他的文集……
这不可能啊……
他暗忖。
这诗若是递到青云书院那几位大儒面前,怕是能被奉为圭臬,拉着他彻夜论诗。难道这位号称“诗琴双绝”的洛娘,竟是个空有虚名的花架子?
靠炒作出名,实则胸无点墨?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这时代的花魁,若没真才实学,如何能在文人圈里立足?
那些酸儒们的眼睛毒得很,一句平仄不对便能骂到你闭馆,远非后世靠流量炒作可比。
正愁眉不展间,忽见长街那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走来——正是方才在洛娘身边伺候的大丫鬟。
她迈着小碎步,神色略显焦灼,目光在人群中扫了几圈,瞧见许舟时,紧绷的神色骤然一松,随即莲步款款上前,敛衽一礼,声音比先前柔和了几分:“陆公子,方才那首诗,是您所作?”
三人面面相觑,苏玄嗣悄悄推了推许舟的胳膊。
“是我。”许舟点头应道。
丫鬟顿时展颜一笑,眉眼间添了几分恭敬,低眉顺眼道:“我家娘子有请公子入内叙话。”
许舟有些疑惑地看向苏玄嗣,眼神里带着几分 “我进去做什么” 的询问。
苏玄嗣飞快眨了眨眼,暗中比了个 “见机行事”的手势。
许舟顿时会意,镇定颔首,跟着丫鬟朝阁楼深处走去。
这一幕落在打算留宿漱玉小筑的客人眼里,顿时起了骚动,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他怎么也能进去?洛娘不是已经请了林公子吗?”
“不合规矩啊!哪有花魁同时请两位客人入内的道理?”
“方才那丫鬟提了‘诗’,我好像瞧见这位公子先前和旁边那位小哥写了些什么……”
一位富商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走到苏玄嗣和苏玄正面前,拱手笑道:“两位公子,敢问洛娘这是何意?方才那位兄台为何能进去?你们先前写的是什么诗,竟有这等分量?”
苏玄嗣眼皮都没抬,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苏
玄正则摆出憨厚相,拱手回礼:“不过是随口诌的打油诗罢了。那位陆公子说自己书法粗鄙,才劳烦我家这位……呃,朋友代笔,实在当不得‘分量’二字。”
他特意拉开距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苏玄嗣,他却“呵”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众人,那副不屑搭话的姿态,让问话的富商顿时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地甩袖回了座位。
苏玄正偷偷给苏玄嗣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溜出了漱玉小筑。
“不能再留了,万一被人看出我们三个相识,反倒坏了许舟的事。”苏玄正裹了裹衣襟,低声道。
苏玄嗣点点头,刚走出暖阁,寒风就灌了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奇怪,方才我明明给许舟使眼色,让他想法子带我进去,他怎么自己先走了?”
教坊司内烧着炭火,一出来才觉二月的上京有多冷,风里还带着冰碴子。
苏玄正看他还在纠结,忙扯开话题:“大哥,这时候估摸着坊市的热汤铺子还开着,不如去喝碗羊杂汤暖暖身子?喝完我还得赶紧回府,晚了母娘该念叨了。”
他说着,偷偷观察苏玄嗣的神色——生怕大哥追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教坊司,没想到大哥今儿却没动静。